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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要響應我的思緒變化一般,鳳突然抬頭看向我的身後:
「日吉君。」
啊。
我轉過頭,對上一雙略顯冷漠的蜜色瞳孔。
「你跟我和鳳君都不在一個班呢,真遺憾。」我很刻意地搖了搖頭。
「無所謂。」日吉若非常不出我所料地移開眼神。
「比起這個,再不去禮堂的話就要趕不上開學典禮了。」他指著我的書包說。
「啊,真的。」鳳君抬起了眉毛。
日吉說完這話便轉身離開,我有點火大地鼓了下嘴,在跟鳳前往班級前對著他的背影悄悄做了個鬼臉。
我們還在讀小學時日吉跟真央同在我的隔壁班,也許是這個原因,真央跟他的關係很不錯。然而我至今為止也不知道該如何跟日吉若和諧相處,這傢伙看起來陰沉又自負,我偏偏又最苦手這一點,如果哪天我不得不獨自面對日吉,我想我遲早會被這種猜來猜去的轉彎抹角逼瘋。
要是真央在這裡,大概會無奈地按下我的手吧。
「日吉君他,明明是很好的人呀。」她一定會這樣說。
於是,討厭的古武術繼承人,成功在開學典禮前讓我晴朗些許的心情陷入新的低落之中。
開學典禮在中心禮堂舉行,重新裝修後這裡大得驚人,容納下冰帝中學三個年級的學生都綽綽有餘。
劃給我們班的區域正對著二年級,我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後一眼就望見了人群中的菅原佑樹。旁人鬧哄哄的,但他並沒有在講話。冰帝高規格的制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掛在他身上,衣領不平整地翹起一角,唯有隱在其中的脊背挺直。
我的視線沒有停留,在他注意到以前看向將深紅色幕布作為背景的主席台。正對著舞台的天花板上方有一排大型的換氣設施,我靜靜地盯了一陣那處。校長先生走到台前,我像其他人一樣鼓起掌來。
掌聲在校長先生拿起麥克風后出現了一小會兒不太自然的延長,我順著旁人的視線看過去,一個安定沉穩的人影一半隱沒在側邊幕布的陰影下,但這並不妨礙我認出他是誰,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樣。
我知道那個人是跡部景吾。
在沉悶無趣的開學典禮上,所有人都只想聽他的演講。
這次又會怎樣呢?
我心不在焉地聽著校長先生的聲音迴蕩在偌大的禮堂中。在他即將做出總結性發言的同時我的手指開始有規律地敲擊起被裙擺蓋住的膝蓋。
10,9,8,7,6,5,4,3,2...
——1。
校長先生從話筒前拉開距離,低下頭鞠躬的瞬間一聲巨大的轟鳴突然間響徹禮堂。主舞台前的換氣同時運作起來,強勁得出乎尋常的風力讓嘉賓席上放置的物品幾乎立刻飛了出去,我看到教導主任的眼鏡狠狠撞在背景的幕布上。驚呼,尖叫,嬉笑聲眨眼間充斥了禮堂,我在騷亂中微微提起唇角。
校長先生的假髮被風掀起了一半,他正竭力按住那可憐的發套——這是我意料之中的結果。騷動結束後大家就可以親眼目睹校長先生一絲不苟的髮型歪到一邊的樣子,沒有什麼是比這個更棒的開學禮物了。
風還沒有停下,但我想找到故障源頭應該要不了多久。我眯起眼睛準備靜待那副驚人光景的到來,然而在這之前我先等到了如同象牙塔一樣直立在舞台正中央的跡部景吾。
他毫不猶豫地伸手扯下一整面絲絨材質帶著流蘇的裝飾幕布,那塊大面積的布料在強風中順著他揚起手臂的方向被吹得翻飛作響,又恰好擋住校長先生岌岌可危的發頂。
我看到校長先生扶著頭髮退到後台,不由得在心裡沒趣地切了一聲。
話筒發出一聲長長的呼嘯——跡部景吾拿起了它。
「本大爺是冰帝學園現任學生會會長,跡部景吾。」他自信張揚的聲音並未被風聲削去多少。
「接下來是本大爺的演講時間,都給我好好聽著。」
他灰紫色的髮絲在額前凌亂翹起,讓他眼睛裡非同尋常的冷靜與高傲一覽無餘。
那種鎮定的笑意讓原本亂糟糟的禮堂詭異地在他開口前安靜下來。
——「Nothing is so common as the wish to be remarkable.」
跡部景吾的第一句話是流利而地道的英式口音,他像站在山巔上一樣掃視著台下的人群。
莎士比亞。
我在心裡默默嘀咕了一句。
我猜這會是個簡短到不可思議的演講,事實上他在這句話結束後便乾脆利落地舉起了另一隻手。
「你們,跟本大爺一起盡情享受接下來的學園生活吧!」
巧合到幾乎讓人喑然的,換氣系統的轟鳴在那聲響指發出的前一秒轉變為一片寧靜。強風退去,與此同時,悠揚的校歌像灌入某件容器的液體一樣流淌在禮堂凝固的空氣中。
開始有人唱起來,然後是幾十人,幾百人。冰帝的學生們陸陸續續地唱起校歌,我從善如流地張開嘴巴,跟著身邊的人們一起站了起來。
冰帝的校歌從我小學時期就一成不變,我不過腦子地哼唱著爛熟於心的歌詞,又不受控制地將目光移向站立在暖色聚光燈下的那個身影。
挺行的嘛。我有些酸溜溜地想著。
「山上吹來如霧低雲,冰帝,晨光中益顯清明...」
「...吾校若為碉堡,吾等更為燈火,照耀校舍,千秋萬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