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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克沒敢說自己剛才找萊斯特雷恩要了火柴。誠實是種美德,但誠實得不分時宜就可能讓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啪地碎掉——可能這就是大小姐隨時體驗的那種直覺?
然而華生抽了一口他的煙,還是對夏洛克叫叫嚷嚷起來,簡直一刻不停地說教:「你這是什麼煙啊……!繼續抽這種劣質香菸,你的肺會爛掉的!」
「不用擔心,一直以來都沒事的……」
「不行!!作為醫生、作為友人,我必須……!」
夏洛克被迫聽了一耳朵禁菸小知識。華生還搬出德蒙福爾千金來壓他,更是讓人腦子都起繭。
他好累,真的,心累。他想假如華生或伊文捷琳在寫小說時也加入這麼一大段毫無意義的碎碎念,那估計捧著書看的讀者也會感到很厭煩。
火車還在鐵軌飛馳,夏洛克扭頭望著窗外,思維發散,也不知道小夥伴什麼時候停下的嘴。
忽然有隻纖細的手輕輕搭在夏洛克的肩膀。
「夏利。」連聲音也是輕忽忽的。
他連忙把飛出去的注意力收回來,扭頭看,映入眼帘的是伊文捷琳那張漂亮無暇的臉蛋。
夏洛克默默的觀察了兩秒,牙齒差點把嘴裡叼著的煙咬斷:她臉色十分蒼白。不見健康的血色,卻能從幾近透明的皮膚里看到淡淡的蜿蜒脈絡的青。這份病容難以折損她的美麗,可也讓伊文捷琳此刻看起來像只殞了命的鬼魂,陰氣森森,蒼白病態。
德蒙福爾千金身體虛弱,乘坐這個時代便捷的交通工具,多數時候是種耗命的負擔。他第一次清晰認知到這個事實——明明在諾亞迪克號上時她看起來只是有點疲憊。
「……」拒絕醒來的裝睡的良心突然開始痛,一下抽搐地痛。
夏洛克沉默著。
大小姐輕輕笑起來,故意狹促道:「夏利這副表情是怎麼了?好像鬥敗的狗狗一樣。」
「……」夏洛克定定看著伊文捷琳,「大小姐,你的臉色看著,比起死人也好不了多少了。」話是像懟回去的嘲諷,語氣卻怪怪的,聽著像失落,又比失落飄忽不定,於是就顯得莫名其妙。
大小姐還沒說話,但卡蘿·奧斯汀倒是想跳起來打爆他的狗頭了。
華生也在拽他,小聲提醒,注意言辭。
伊文捷琳並不生氣,連臉上的笑意都真實了幾分:「多謝夏利的擔心。」
她輕聲說:「只是一點勞累引起的,實際沒看起來這麼誇張。」
夏洛克取下嘴裡沒點燃的煙,隨意地塞進口袋,「是嗎?那就好。」
大小姐捋捋裙擺,施施然在他身旁坐著了,絲毫不考慮吧檯這種地方和自己矜貴的身份是否相符。這是夏洛克認為大小姐雖然可惡卻不真招人厭煩的點,她太能分辨時機,什麼時候矯揉造作,什麼時候善解人意,一切渾然天成,是外人模仿不來的天賦。
可能這就是天生直覺吧。夏洛克想著,眼睛也一眨不眨盯著伊文捷琳看。
然而不出三秒,旁邊橫空殺出一隻了手提箱,那堅硬的稜角幾乎是朝著夏洛克的鼻子撞過去的,得虧他反應快才險之又險地貼著避過。
夏洛克抬頭,對上卡蘿·奧斯汀兇巴巴的警告眼神。
「……」他訕訕地笑,比起之前,更顯心虛。
接下來大小姐也沒再為難,乾脆利落就把手提箱裡的那封牛皮袋給了他。夏洛克心心念念了好幾個月的線索,到了手裡沉甸甸的,可他卻難得沒有輕鬆。夏洛克此刻的心和這沓紙一樣沉。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病弱美人,問她:「……說起來,幾個月前,你到底為什麼突然就回英國來了?」
伊文捷琳緩緩眨了眨眼。
夏洛克搶在她之前說,要聽真話。
「原本這裡的負責人在幾個月前被姐姐調到美國去了。」
「你是接任者?」夏洛克震驚,女侯爵會捨得她來幹這種耗命的活??真話聽著比假話還假。
「是有人毛遂自薦了——因此才需要我回來,作為審查者。」
那確實是沒有比伊文捷琳更合適了。夏洛克收回他的震驚,垂眸思考,腦海中不斷掠過幾個月前諾亞迪克號經歷的畫面。
他衝著德蒙福爾的千金上了船,又在那裡偶遇了她的表親莫里亞蒂。
要說以大小姐背後勢力,查不到自家親戚的現狀純屬笑話,多年沒有聯繫說明關係淡薄,或本就要避開彼此,不再交集。現在兩家因他之舉再遇,幾個月來始終沒有再多交流……但次子威廉對伊文捷琳的關注度未免也……
說起來,為什麼當時他能那麼順利恰巧地遇上奧斯汀不在大小姐身邊的時機……?
「說起來,夏利。」伊文捷琳打斷夏洛克的思考,說出來的話也迫使他不得不中止腦海頻閃的回憶:「其實這個接任者,你才是順位候選人。我姐姐想抓你打工很久了。」
夏洛克:「……」倫敦大偵探的腦袋在這兩秒內宕了會兒機,並感受到了比被奧斯汀拿刀指著咽喉更可怕的寒意。
德蒙福爾女侯爵,恐怖如斯。
三秒後夏洛克順利開機,又聽大小姐悠悠開口:「放心,麥考夫先生替你回絕了,原話好像是「愚弟頑劣,不堪大任」……果斷地拒絕掉了我姐姐!你有個好哥哥誒~夏利。」
「切!!」夏洛克超大一聲以表達對聽到這人名字的不屑(然後就收到了卡蘿·奧斯汀的警告眼神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