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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時候你冷不丁抬腳狠狠踹了他的要害。
那話不止是為了讓他分神,同時也是為了引爆你自己的怒火而說的。
正如字面意義,憤怒有如烈火在身體內燃燒,驅使你暴動而起,一腳踹開那個男人,讓他不受控制的撞向牆壁,那股橫衝直撞的力道甚至撞歪了柜子,擺設用的花瓶搖晃著掉下來,砸到男人的頭然後碎掉了。
巨大的打擊令他眼前一片漆黑,腦袋也眩暈起來,一時間竟無法控制身體站起。
你趕緊跑過去在地上胡亂抓了一個花瓶碎片,絲毫不顧被劃得流血的手掌,憑仗著直覺往房間外面跑。
剛才那一腳加雙重爆頭最多讓他暈個一兩分鐘,他還沒失去意識!而且你沒踢掉他手裡拽著的刀!你體力下降的厲害,力道太弱自然沒法做到把人一腳踹暈。
幸運的是你撿到了很鋒利的碎片,你忍著疼咬牙用它割開了雙手的繩子,得到自由後立刻拽掉了蒙住雙眼的黑布。
來不及適應突如其來的光,那個男人就已經捂著流血的頭、舉著刀暴怒地追上來了。
你趁他還站不穩,抄起一旁的椅子就衝上去,朝他的腦袋又來了一下,並順利踢掉了他手裡攥著的刀,雖然小腿也不慎被劃了一下。
他又一次倒在地上,你把椅子扔遠,撿起他的刀撲到窗戶前,拉開帘子開窗,往下看了看確定沒行人才把危險的兇器往下扔。
看天色,現在是白天了,你還以為是晚上。
原來餓了一整天……怪不得踹人沒力氣。
你貪婪地呼吸了兩口外面的新鮮空氣,被憤怒填滿、漲疼的胸口終於沒那麼難受了。
同時你聽到了車輪軲轆轉的聲音,快要下雨的街道有輛馬車匆忙行駛著,應該是貴族的馬車,車身的家徽你看不清,但你直覺那是代表著莫里亞蒂的印記。
瞬間有莫名的情緒噴湧上來,複雜紛亂地纏繞在一起,視線被淚水模糊,啪嗒就掉了下來。
你卻情不自禁地大喊:「爸爸!!!!!」
呼喚聲遠遠地傳來出去。
前行的馬車在兩秒後停了。
車內的人似乎等不及到目的地,此刻就要出來。
你差點攀著窗口往下跳,好在及時發現這是三樓,就這麼直愣愣下去八成得殘,要是二樓你還能掂量一下。
沒辦法那就走樓梯吧,你猛地轉身發現躺在地上的男人又爬了起來,表情猙獰而怨毒,喉嚨里發出宛若野獸的吼叫。
但你此刻沒心情聽他都怒吼了些什麼,左顧右盼找到個牆邊的矮腳凳,抄起來毫無憐憫心的又往這個已經頭破血流的男人砸了過去,直接把他砸趴下。
你繞過男人跑出門外,找到樓梯一路狂奔,像是被無盡的源動力驅使著、不知疲倦與疼痛地奔跑著,衝到一樓用力打開了禁閉你的那扇門。
門外站著你的父親赫連覺。
他一身黑衣,胸口戴著白花,愣在原地像尊石像。
背仍挺得筆直,表情卻看起來要哭了。
「爸爸!!」你又喊了一聲。
同時你把門一推朝他跑過去。
因為太著急沒注意台階,還差點在父女相見的感人場面很沒氣氛地撲地摔倒。
但好在你還是順利撲到了爸爸懷裡,像走失後終於回到飼養官熟悉懷抱的小貓,喵喵叫個不停。
爸爸比你高了差不多兩個頭,你只到他胸口位置,能很清楚的聽見他發顫的呼吸和難掩情緒激動的心跳。
你困惑的在他懷裡抬起頭,似乎看見他眼裡閃爍的水光。
不等你看清,爸爸忽然俯身,高大的身軀仿佛承受不了什麼重擔一般,忽然降落。
赫連覺膝蓋抵到地上,差不多是一個跪蹲的姿勢,變成讓你低頭看他。
父親的手輕輕摸了你的臉,溫暖寬厚,帶給你無限的安心感。
你看著他比記憶中變得更蒼老的面容,發間的白絲,充滿悲傷歉意臉龐,還有那雙與你一模一樣的藍眼睛中的淚水。
他嘴唇顫抖著,想說話,卻被胸中澎湃滿溢的情感堵塞了喉嚨,短暫失聲。
你仿佛明白了什麼,像以往那樣朝他笑。
「爸爸不哭。」
你的手也放在爸爸的臉上試圖撫摸。
但掌心的刺痛提醒你滿手的血,你只好用手背去輕輕擦掉那灼熱的眼淚。
在記憶里,你只見爸爸哭過三次,其中有兩次是在葬禮上。
七歲時,爸爸的哥哥、你的伯父一家遇難。十歲時,爸爸的妻子、你的媽媽在工作中殉職。
還有一次是你因難以釋懷的好奇與疑惑、試圖了解那犯罪心理的深淵時,爸爸近乎粗暴的阻止了你自顧自的研究,握著你的肩沉痛落下淚。
這大抵是第四次。
你想著,也幾乎要同時落淚了。
「伊伊……」他呼喚你的名字,像是啞者掙扎著、喉嚨泣血地發出沙啞的聲音來。
爸爸的手仍然摸著你的臉,眼神既痛苦又愧疚。
「要好好長大……」他好像每說出一個字都費了很大的勁,輕的幾近喃語,「要長命百歲,要變得幸福。」
用在交代最後要事的語氣,說著好像囑託又好像詛咒一樣的話。
你的眼淚也掉下來了,強撐的笑也垮下。
為了不丟臉的大哭出聲來,你必須非常用力地抿住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