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他的一連串反問沒得到回應,問話的人聳聳肩:「你殺他的原因我怎麼知道?該不會他睡了你媽?」
「請注意你的措辭!」利亞姆·米勒一下子被激怒了。
「得了吧,」他多年來的善良和教養讓他即使憤怒也無法說出惡毒的話來對罵。但對方像是被他這種克制有禮的「好學生」樣子逗笑了,惡意道:「埃里克那種第一次殺人就能面不改色完美做下這種大案的人能是什麼好鳥,認識他的你又能好到哪去?」
「我所做的一切都問心無愧,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利亞姆說到一半,再一次愣住了:「……等一下,你剛剛說什麼?」
「埃里克在暗網上由中間人介紹,被我們的老闆僱傭,上個月剛剛犯下他人生中第一起殺人案,並且轟動了全美國。」對方說:「我們當然知道你不是殺了庫珀·詹森的那個傢伙,因為那起案子的殺人兇手,正是你那好鄰居埃里克。他收了我們老闆五萬定金,把一顆子彈送進了庫珀·詹森的腦袋,然後拿走了一枚記憶卡。」
「但是那傢伙殺了人,拿了東西,卻背叛了我們老闆。4月3日他參加了你媽媽的葬禮後就連人帶東西人間蒸發了。」先前詢問的那人補充:「我們查到他買了一張第二天去加拿大的火車票,可是很可能他從一開始就沒有上車。明白了嗎?你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你殺了他,拿到了記憶卡。」
接二連三的衝擊,利亞姆·米勒已經暫時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他雙頰高腫,頭髮狼狽地因冷汗而粘在鬢邊,嘴唇幾次開合,卻沒有說出任何東西來。
奇異的是,在疼痛和衝擊導致混亂了很久的大腦中,他反而理解了這件事——有關他從昨晚、不,從一星期前家裡被人翻動過開始,這一切究竟是因為什麼才發生的。
利亞姆閉上眼。
「我沒有殺他。埃里克來參加了葬禮後就離開了,我沒再見過他。」他低聲說:「不管你們信不信,我真的與這件事毫無關係。」
他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忽然清醒地意識到一件事:自己可能要死在這裡了。拿不到他們要的東西,這夥人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哼。」他面前傳來不屑的哼笑聲,然後他聽到有人吩咐下去:「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喂,先斷他兩根手指。不說的話就斷另外兩根。手指全斷之後,就砍掉他兩隻手,裝起來送到他還活著的祖母家裡去。」
利亞姆心中湧出巨大的絕望。然而在他明白了發生什麼事後,反而不再反覆說明自己沒有殺人,沒有求他們放過自己,因為他知道求這些人無濟於事。
他很恐懼死亡……但如果註定要死,那麼起碼給自己留下一點做人的尊嚴。
周圍的人動起來,有人上來解開他一隻手,然後粗暴拉扯過他本能抗拒的手臂,將他的手按在了旁邊拽過來的一張桌子上。
利亞姆聽到他們因為即將見血而興奮的怪笑聲,聽到了錘子與桌子的摩擦碰撞聲。驚恐、憤怒和絕望填滿了他,眼淚不可抑制地從他緊閉的眼角流出來。
在鐵錘落下的悶響和叫好聲中,利亞姆悽慘地大叫一聲,頭一歪昏死過去。
…………
當利亞姆從不知道第幾次昏迷中模模糊糊醒來時,他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恐怕不用等他們給自己最後一擊,他自己就會這麼死去。
周圍靜悄悄的,奇怪的是,這一次他醒來居然沒有人聚集在旁邊等著砸斷他下一根手指。哦,也許是因為他的手指都被砸斷了,沒得玩了。那現在這陣安靜,是因為他們去找用來砍斷自己雙手的工具了嗎?
腿上似乎有異物。利亞姆試了好幾次才將模糊的視線對焦,看清放在自己身上的東西:一包捆起來的東西,上面是還剩三十分鐘、正在繼續滴滴答答不斷流逝的倒計時。即使利亞姆沒見過實物,也知道了這是什麼東西。
炸彈。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經歷了這麼多,利亞姆·米勒在發現這點時心情詭異地平靜,甚至有些慶幸:因為比起折磨致死,被炸死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不過,怪不得這裡沒人。原來是沒必要留下了。他勉強抬起頭,從腫起的眼皮里向外看——外面的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了濃重的夜色。利亞姆看著窗外,呆呆地想自己是否能活過今晚。
「祖母……」他低喃著自己唯一掛念放心不下的親人。
遙遠的地方似乎傳來模糊的動靜,但利亞姆·米勒耳朵里嗡鳴陣陣,聽不太真切,也並不關心。他坐在椅子上,重新垂下頭靜待死亡降臨,但那動靜卻越靠越近,從樓下傳來,隔著厚厚的樓板傳進他耳朵里。
槍聲……叫罵。利亞姆·米勒想:發生什麼事了?
被砸斷的十根手指和不間斷的毆打讓他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等他再次恢復一絲清醒時,發現那巨大的動靜已經到了這房間外的走廊上。利亞姆聽到有人大吼著「開火」,還有人在用最難聽的話來罵下面的守衛,罵入侵者,罵同伴。槍聲從頭到尾都沒有停下過,中間還有其他一些奇異的聲音,他猜可能這裡的混混們也有幾個會使用異能。
動靜已經逼到了門外,關緊的門板上出現了好幾個槍眼。但是那神通廣大的入侵者似乎毫不在意身後機槍的掃射,把沉重的實木門一腳踹飛了。在轟然巨響中,被踹飛的門板甚至砸爛了正對面的落地窗,然後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