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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織查出了他真正的身份,那麼……無論是父母還是作為警官的哥哥,都可能遭遇致命的危險。意識到這一點,諸伏景光感到一陣浪潮般的絕望淹沒了自己。
他眼底的光芒搖搖欲墜。
「別這樣……」這個堅毅的男人聲音里第一次帶了點虛弱的懇求。
川上艾希爾當然不是要威脅他,她從沒有打算告知琴酒關於這個男人的真實身份信息。只是,如果不採用這種手段,她絲毫不懷疑,對方會直接從天台上跳下去英勇殉職。
如果有更牽掛的部分,諸伏景光就不會不管不顧地奔向絕路。因為他不會讓自己的親友面對組織可能的報復。
在後方有琴酒在盯梢的情況下,川上艾希爾只有採用這種極端的方式。
「如果你不想,現在就請不要反抗。」川上艾希爾說道,「組織的命令只是逮捕你而已,他們都想查出你的身份。」
暗示只能到這裡,希望他可以明白她的意思。如果不能明白的話──
反正她已經盡到了人情。
川上艾希爾微微偏過身體,露出身後已經出現在門口處的琴酒。
蘇格蘭威士忌的瞳孔微微放大,他仿佛第一次認識女孩一樣,目光在她的臉上逡巡。顯然,他知道了女孩方才話語裡隱藏的含義。
組織還不知道他具體的身份,川上艾希爾得到了信息卻隱瞞了真相。
「做得不錯。」琴酒並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隱藏的交鋒,只是看向了地面上已經被損毀的武器,對川上艾希爾誇獎道。
有雜亂的腳步聲自背後傳來,
琴酒警惕地往後看去,卻自然地發覺那是組織內的成員。
他攔在門口處,低沉地笑了:「看來你晚了一步。」
波本的臉色很難看,在琴酒的角度看來就像是被剝奪了珍視的東西一樣兩眼發紅。
「只是一次任務的落後而已,天才總是超前一步。」組織里的頂尖殺手譏諷地開口,「你看起來就像是鬥敗了的惡犬。」
對方的口型在自己的面前開合,然而後續的話降谷零卻一句都沒能聽進去。他滿腦子都是對方最初說的自己「來晚了」。諸伏景光──他最親近的摯友,該不會已經死去了吧?
心臟在這一刻幾乎像是要從胸膛里跳出來,沉入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爬樓上來時劇烈的運動讓血撞得他的太陽穴突突作響。
黑麥威士忌落後了幾秒鐘,同樣跟了上來。他不明白波本威士忌為何那麼拼命地趕上樓,但是作為組織里同樣的代號成員,他勢必不會落後太多而引人輕視。
「那隻老鼠抓到了嗎?」他詢問道,卻見波本威士忌像是瘋了一樣撞開擋在門口的琴酒,往天台上看去。
金髮的少女背對著他們,對著組織的叛徒舉起了槍。而落敗的公安形容狼狽,手無寸鐵,正形容狼狽地慢慢上舉著雙手。
想到景光可能會殞命當場,降谷零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爆炸開了,而他的手中還握著槍。
「波本,你在做什麼?」
從身後傳來、屬於琴酒的聲音卻像是一桶冰水自頭頂從上而下地落下來,將他徹底澆了一個透心涼。
「我只是,」波本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壓制住自己顫抖的嗓音,「對於要擊斃臥底而感到迫不及待了而已。」
「嘁,現在還輪不到你出手。」琴酒冷冷地說。
「束手就擒吧,蘇格蘭。」川上艾希爾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警告地瞪了一眼在自己面前的公安。既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就不要隨隨便便去赴死。
雖然玩家做事沒有規律,但川上艾希爾不會隨便丟掉任何一個自己看重的NPC。
被組織抓捕不一定會立刻死去,只是會經歷審訊。降谷零的手指有些顫抖,只是審訊而已……一切都還有迴轉的餘地,自己一定會想盡辦法把他救出去。
他強制讓自己抽離出過於激烈的情緒,確認諸伏景光的安全之後,就將目光落在了旁邊的女孩身上。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該出現在這裡,穿著校服,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學生。金色的髮絲看起來很眼熟。
幾分理智終於勉強回歸到腦海中,降谷零終於憑藉回想起了面前的女孩究竟是誰。畢竟,在日本境內,尤其是橫濱市,作為國中生的混血兒相當稀少。
她是……被組織以任務的名義派給景光收養的女孩。
現在,同樣也是她,要將照顧她的臥底公安逼向絕路。
無論是不是組織的授意,這樣的行為都足夠冷酷且令人厭惡。
果然,組織從來都不容小覷,能夠做到第一個掌握到景光的蹤跡,她絕對不會像是外表那樣無害。
琴酒作為最厭惡臥底的人,都沒有在她之前掏槍,說明她絕對在這次行動里有著特殊的地位。
波本威士忌在內心分析著,試圖冷卻自己過於發熱的大腦。
川上艾希爾走上前,將鐐銬圈在比自己還要高許多的青年身上。對方比她還要高出許多,此刻卻佝僂著脊背,順從地伸出雙手,擺出引頸就戮的姿態。
在這個時候,諸伏景光知道,自己有機會翻盤。因為他知道,只有女孩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此刻想辦法殺了她,自己就可以放心地殉職。
但是,川上艾希爾從未──起碼在他的面前──從沒有殺過一個人,她沒有做錯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