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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樣的舉動中總是隱藏著難以言說的痛苦的,比如說在庫洛洛看來,元新歌便是在以這種幾近自毀的方式斷絕退路,再也不讓自己對站在舞台上高聲歌唱抱有任何期待與幻想。
是酷拉皮卡親自將庫洛洛帶到房後的花園中的,他一路上保持沉默,死死咬著自己的舌尖控制表情,生怕痛覺略微減弱便會讓暴怒占據整個大腦。
酷拉皮卡絕不能讓元新歌做的一切努力白費,沒有嚴格的訓練、沒有強制性的要求、沒有無理與不切實際的抉擇,元新歌只是讓他在見到庫洛洛時維持理智,他不能連這點忙都幫不上。
但還是很困難。酷拉皮卡不敢回頭,他不想讓庫洛洛看到自己發紅的雙眸,因此只能以絕對恪守禮儀的理由做應對,一直垂眸朝前走,直到停在距離花架幾步遠的位置。
庫洛洛站在酷拉皮卡身側,他沒有朝前走,並不認為元新歌會毫無目的地在這樣一個毫無防備、甚至很可能連座位都沒有的簡陋設施中與他討論元家的未來。
更何況這座花架看上去便並不普通,它外部像蔬菜大棚裹著塑料膜一般掛著一層嚴實的竹簾,此時無法輕易看到其中的情況,庫洛洛不知道元新歌在其中做過什麼、又即將做些什麼。
空氣中有混雜在泥土香氣中的細微煙味。
庫洛洛嗅覺靈敏,很快便意識到這氣味正是從花架之中傳出的。他皺了皺眉,心中隱約對元新歌此時的狀態有了猜測。雖然不認為那青年是遭遇這點挫折便會自暴自棄的性格,但他畢竟還有一顆柔軟的心臟,庫洛洛聽說了元安歌的死訊,那時他便有過這個想法了。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緊、反而會導致元新歌腦內的弦不期然地斷掉。
此時聞見空氣中的香菸氣味,他心底又冒出了這個念頭。
「只有新歌一個人在裡面嗎。」庫洛洛溫和地問道,表面上沒顯出心中地任何猜忌與懷疑,而只是像在確認一個心中已經明了的事實。
酷拉皮卡語氣平靜道:「是的,先生。」
「這還真是少見,按道理來說,他這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該待在花園裡。」庫洛洛笑起來,他眉眼彎彎,熟稔的語氣讓他像是元新歌的至交好友,而不是半是同伴、半是死敵的複雜關係。
他在給酷拉皮卡遞話,等待酷拉皮卡自然地吐出更多信息供他分析,但酷拉皮卡並不是元家的普通傭人,他知道庫洛洛並不是元新歌的摯友、此行的目的也並不是為元新歌分憂解難。
為了不要說多錯多,酷拉皮卡只是含糊地應道:「新歌少爺在花架中等您,我就不再打擾二位了,如果有需要可以拉響花架中的鈴鐺,我會一直守在花園入口,聽到鈴聲就會馬上過來。」
庫洛洛沒有強求酷拉皮卡一定要提供什麼信息,於是微笑著點點頭就將他放走,在酷拉皮卡離開後,黑髮青年轉身望向花架,以極快的速度同時發動了凝和圓。
凝可以讓他觀察到竹簾後的念能力者身上的氣,除非對方的實力比他強上幾倍,不然即使是極其擅長使用隱來掩藏氣息的傢伙也會在他眼中暴露無遺;而圓可以讓他檢測到包括花架在內的大範圍區域是否有埋伏正等待他走入圈套——即使面對的是與自己相處了十年的元新歌,在這樣的情況下,庫洛洛依然儘可能保持著過分的謹慎。
元新歌一直沒有發出聲音,直到庫洛洛的圓已經覆蓋到他的身體上時才咳嗽了一聲。
「沒必要這麼警惕,整個後院只有我一個人,」元新歌的聲音有些沙啞,這讓空氣中若隱若現的煙味有了解釋,他接著說道,「我想做的事情都瞞不過你,在那十年裡也是,現在也不會變。」
「如果你在猜測我想做什麼,那我會告訴你:庫洛洛,我想殺了你。」他直白地說道。
聽見這幾乎是有些任性的直白話語,庫洛洛笑了起來,流露出的大多情緒都發自真心,他剛才沒有在偵察時發現異常、又得到了元新歌這樣類似於保證的回應,這才向前慢慢走去,伸出一隻手挑起了竹簾。
竹簾並不透風,他打開一點縫隙便有大量香菸燃燒的白氣朝外湧來,庫洛洛的笑容在看見元新歌身前菸灰數量的時候消失,轉而緊緊皺起了眉頭。
——元新歌似乎已經做出了選擇,他在以這樣的方式麻痹神經和傷害喉嚨,邊讓自己無法感受到無窮無盡的壓力與疲憊,邊讓自己再無丟下這一切去追求夢想的可能性。
庫洛洛沒打算做到這個地步,因為他明白元新歌究竟有多愛被歌迷簇擁、被燈光照耀的舞台。
他又下意識地掃視了花架里的景象,暗中確定這裡的確沒有其他人或任何多餘念力存在的痕跡後才抬腳邁進竹簾之內。
坐在元新歌身邊,庫洛洛看了一眼他手邊半空的煙盒,意有所指地說道:「你這樣可殺不了我,而且看樣子你沒做其他準備,只是學會了抽菸。」
「我大哥死了,因為我,但主要還是因為你,父親是這樣說的。」元新歌望向庫洛洛,藍眸中顯出幾分迷茫,他似乎在那天庫洛洛發現他海馬體上的異常後就表現出了這種有些混亂的狀態,「他讓我接管元家,但你知道我不想。」
「那你是怎麼想的?」庫洛洛見元新歌熟練地按滅手中的菸頭後又點燃一根的連貫動作,試圖用談話去轉移他一直吸菸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