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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遲了。澤田家光從未有過比此時更加清晰的判斷。
元新歌說他的目的是管教學生,手段卻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位老師都更加殘忍且毫不留情,他大概將Xanxus看作一顆觀賞植物, 一旦對方的生長脫離了自己的控制、已經朝著預想外的方向與形狀野蠻生長,那元新歌便會採取最簡單的方式解決煩惱。
他會直接砍斷植物已經生得極為健壯的主幹,然後將苟延殘喘的斷根從土地中連根拔起, 只是現在還不知道,如果他後續心情不錯, 會不會再選擇一株還算順眼的新鮮的植株重新栽種在上一個根系還尚未被土壤完全消化的相同坑位之中。
澤田家光也從未有過比此時更想殺死元新歌的時候。
今日機緣巧合之下見證了元新歌的真正實力, 澤田家光才意識到,在元新歌已經與Xanxus結盟的情況下, 澤田綱吉能得到包含這人如此多的善意的幫助有多麼難能可貴。而今日如果Xanxus真的被元新歌親手殺死,澤田家光能想到的事情走向只有兩種:
元新歌要麼因想到是自己的失誤導致了數年謀劃的滅亡而遷怒於澤田綱吉, 要麼喜新厭舊地轉移目標、將澤田綱吉看作那棵值得被教導的第二棵樹。
澤田家光絕不想讓愛妻與幼子因自己的身份陷入任何本可以避免的危難之中,如果不是極其強烈的家族責任感不斷提醒他此時尋到一位身體中流淌著彭格列血脈的十代目候選人有多麼來之不易, 如果他有更好的選擇, 他一定不會允許澤田綱吉踏入Mafia的世界。
他握著槍柄的手緊了又緊, 腦海中飛速權衡在此時殺死元新歌的利弊關係,同時也分析起自己與他正面對戰的勝算究竟能有幾何。
就在他因受到極大衝擊而生出這許多擔憂、甚至開始過度思考之時,一直站在窗側未曾開口的Timoteo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腕。
澤田家光感到腦中因過速運轉而逐漸偏離應有軌道的車輪在即將發燙到迸出火花前被Timoteo的一個動作猛地扯住,一切過火的溫度都因突如其來的瓢潑冰水瞬間熄滅,像是將滾燙的石板直接扔入海洋,他冷靜下來,緩慢地放下了直朝元新歌的槍口。
元新歌那超越人類認知範圍的強大會使有所顧慮的人們陣腳大亂,這再正常不過了。
而此時,元新歌早輕巧地避過斯庫瓦羅的劍氣,同時一腳踹在礙事的列維肩頭將對方直接掀翻在地,不過一眨眼時間,他已經單膝跪在了Xanxus面前。
他注視著Xanxus帶著幾分驚愕之情的雙眸,低聲說道:「除了之前的那事,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
元新歌甚至能嗅到Xanxus唇齒間呼出的血腥氣,自然明白剛才那次攻擊對他造成了怎樣慘烈的傷勢,但他相當堅定,即使Xanxus此時喪失了發聲功能,他也一定要讓對方通過點頭搖頭給出答案。
因為這將會決定他對Xanxus最後的判決結果。
Xanxus喉嚨里溢出兩聲似笑非笑的氣音,他斂起眼中的所有情緒,緩慢地垂下眸子,卻並未顯出抗拒,算是無聲地認可了元新歌的要求。
「我想問,如果我沒與澤田綱吉進行接觸,」元新歌深吸一口氣,他問道,「……一切都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嗎?」
Xanxus還是忍不住笑了,他感到肋骨處傳來令人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使他很快不再感到愉悅,而是下意識痛苦地擰起眉頭,希望能通過儘可能地靜止消除劇痛。等胸口那極度折磨的感覺再次被暫時麻痹後,他反問道:「你認為、咳……你認為這個問題是有意義的嗎。」
元新歌沒有給出回應,他沉默地注視著Xanxus,目光之專注令人昏迷也會明顯察覺。
房間中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即使是剛還發出痛苦哼聲的列維也感到氣氛異常,他費力地抬頭,動作帶動肩膀傷勢,疼痛使他意識到如果再強行用這個姿勢看過去,肌肉或是什麼其他部分一定會被徹底扯斷。他不能再動,頹喪地趴成原先的姿勢,卻在徹底低下頭前看見了Xanxus的動作。
他敬愛的首領又一次與元新歌對上了視線。
在長久的寂靜後,Xanxus給出了令元新歌終生難忘的回應。
「別再……自以為是了……」他費力地說道,嘴角盡力牽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到頭來……將瓦利安看作跳板的傢伙……只有我一個。」
「別再用、用……原來的那些事情羞辱我。」Xanxus徹底閉上了雙眼,他甚至昂起頭顱,以便讓空氣更順暢地進入肺部,而不至於使自己因連續吐出太多音節而無法呼吸,「那個遊戲……是我輸了。」
「殺了我吧。」
出乎Xanxus意料的是,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到來,黑暗使他的感官更加靈敏,因此他能明顯察覺到元新歌呼吸一窒,可還未等Xanxus想通元新歌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說出那句話後腦內的釋然之感便使他再也扛不住頭腦變得昏沉的趨勢,瞬間失去了意識,
察覺到Xanxus的情況已經愈發糟糕,元新歌立刻站起身來,他對Timoteo說道:「父親,請立刻叫醫生來,他撐不了多久。」
在場眾人皆是一愣。
「作為瓦利安的雲之守護者,我想向九代目提出暫時接管瓦利安的請求。」在澤田家光匆匆走到辦公桌的座機旁聯絡醫生時,元新歌又語不驚人死不休地提出了新的想法,其坦然程度使斯庫瓦羅都大感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