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頁
元新歌想要折返回宅院中將尚且在書房中處理家族事務的Timoteo喊來樓下,但隨著宴會開場的時間越來越近,人流似乎朝著Xanxus所在的位置逐漸涌動,站在原地卻發現剛才被自己所關注到的少年們已經站在了距離Xanxus最近的地方,元新歌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這使他並未離開。
他必須守在Xanxus身邊,保證無論發生什麼意外情況都能第一時間應對。
因此他不僅沒有離開,而是捏緊了手中的高腳杯邁步繼續朝Xanxus走去,元新歌終於在這個靠近的過程中真正感到了宴會場地的失衡——Timoteo邀請函上的名單有限,按照此時的擁擠程度來看,大抵四分之三的賓客都聚集在了會場的這半邊。
如果他們的目的是Xanxus,那么元新歌不難想像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
Timoteo是個保守派的弊端在此時顯現,他行事溫和,與雷厲風行一詞幾乎完全沾不上邊,他不擴張勢力,不在交易中強硬地爭取絕對優勢,比起用暴力解決問題,他更傾向於建立一種能夠長期維持的穩定秩序格局。
這樣穩健的行動風格自然有其優點,但缺點也非常明顯:彭格列常會提供給敵對勢力一種「彭格列已有頹勢」的錯覺,從而讓其生出本不該有的莫名自信,然後引起一系列難纏又後果嚴重的麻煩事。
Timoteo年輕時便是因這點才落得被人追殺的境地,從而造成了元新歌的悲慘命運,但十年過去,危機剛剛解除時的警惕早被平和的日子消磨,Timoteo回歸原本按部就班的工作之中,元新歌也再未聽說過彭格列又經歷了什麼大風波。
但暴風或許並未退去,它藏在雲層之中積蓄力量,只等合適的時機爆發,一舉掀翻隱藏驚天秘密的所有表面偽裝。
元新歌終於來到了Xanxus身邊。
他難得直視Xanxus的雙眸,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極其淺淡的微笑,不失禮也不讓人感到過於親切,在確認養兄並沒因為自己的靠近而煩躁後,他舉起在玻璃杯中搖晃的低度數果酒祝福道:「生日快樂,Xanxus。」
Xanxus凝視元新歌一會兒,似乎是在評估兩人難得進行的交流中是否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心思,但絕對實力使他又一次中途放棄了深度思考,他虛虛與元新歌碰杯,杯沿遠高於元新歌手中的玻璃杯,並沒說謝,只是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的液體。
他已經很難將元新歌繼續看作身邊人中特殊的一個了,這不能歸咎於他的高傲,事實上,平庸已經成為了所有人對元新歌的全部印象。
元新歌自打從日本回來後便失去了最後的閃光點,他似乎在有意避開Xanxus,更別說為了不相干的人再挺身而出制止即將到來的衝突與矛盾,除了兩人乘車與吃飯時會待在同一張餐桌之上,他們幾乎沒有什麼長時間接觸的機會。
Xanxus樂得清閒,Timoteo因元新歌的消沉而無數次反思帶他前往日本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澤田家光在元新歌是否該加入門外顧問一事上投了否決票,其他與元新歌有過接觸的人則似乎甚至逐漸忘記了這少年的存在。
因此Xanxus能以平常心看待元新歌了。
就算元新歌此時不會離開,Timoteo說不定也只會撫養他到十八歲,之後是否還有資格留在彭格列家族要看實力和運氣,而恰好,元新歌兩樣都不具備。
養弟的離開是遲早的結果,既然此時兩人互不干涉,Xanxus不再將元新歌這個名字放在厭惡的名單之中,而是將他當作與旁人都沒什麼兩樣的、再普通不過的傢伙。
比如說現在,Xanxus會飲下口中微甜的液體並不是因為元新歌對他來說有多麼特殊,今天是他的生日,無論是誰來與他敬酒,他都會以相同的動作作為回應,這正是他已經不再敵視元新歌的最好證明。
但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元新歌並沒有離開。
少年不僅此時沒有離開,似乎也沒有短時間內離開的打算,他站在原地,背靠長餐桌,與Xanxus保持大概一臂的距離,握著酒杯微微轉向人群的方向。
「沒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嗎?」元新歌輕聲問道,他的目光並不長時間停留在某個方向,因此即使Xanxus想從他的動作里獲取一些提示也未能得到明確的答案。
Xanxus一向不喜歡脫離自己掌控的事情,他今天第一次皺緊眉頭,難得又元新歌感到煩躁,少年輕嘖一聲,沒有回答,卻充分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人群里有幾人注意到Xanxus的表情,他們短暫地停頓了開合雙唇的動作,然後挑起嘴角扯出一個有些惡劣的弧度。元新歌將他們的表情盡收眼底,下意識地動了動手中的酒杯,顏色清淺的液體撞在杯壁上為之後的動作施加一小股力,因此果酒的運動愈發流暢。
人們依然在談笑,傭人穿梭在化妝品營造的香風中為客人遞上酒水、換下已經變空的酒杯,花枝招展的小姐們挽住男伴的手臂,談笑間顯出與這個年齡不符的精明,少爺們則偏愛禮儀更周全、談吐更得體、思維更靈活的那位,因為他們需要一位與自己為同類的妻子為繼承家族首領之位做好準備。
「人們都朝這邊靠過來了。」元新歌垂下眸子,他說,「糟糕的事肯定有備而來,如果讓我來說的話,我會建議你先去父親那邊一趟。」
脫離漩渦中心,暫時避過風頭,至少等擁有足夠權力的彭格列九代目出現在會場之中成為Xanxus的底氣與定心劑,這是元新歌所認為的解決麻煩的最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