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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只下了幾個小時。
凌晨時分便停了。
次日一早,殷思秋和沈楓穿上了秋季外套,踩著微濕地面,出發。
許是因為時間尚早,巴士上沒什麼年輕人。
阿姨大叔說著各地方言,鬧哄哄地,平白增添幾分人氣。
下巴士後,再走半段,就能看到普濟寺大門。
門口就有賣香的地方。
殷思秋拉著沈楓一起去買了香。
一副虔誠架勢。
見狀,沈楓忍不住問:「你想求什麼?」
殷思秋正在拆香,聽到提問,身體不自覺僵了僵。
她訥訥,「嗯……身體健康之類的吧。哎呀,來都來了。」
「……」
事實上,殷思秋迷迷糊糊地長大,這一生未曾有過什麼宗教信仰,似乎也不曾期待過神明庇護。
但這一次,她卻無比虔誠地跟著人流,踏進廟宇之中,跪到佛像前的蒲團上。
蒲團不夠厚實。
殷思秋沒預估好力氣,跪下去時,膝蓋骨處傳來一陣劇痛。
她臉色一白。
指甲用力抵進掌心肉里。
用盡全力、才不露聲色地忍了下來。
轉眼,沈楓也在旁邊蒲團跪下,與她並排。
兩人默契對視一眼。
繼而各自回過頭、轉向佛像。
殷思秋身體跪得筆直,雙手合十,闔上眼,開始默念祈求。
祈願佛祖保佑她的少年,此生順遂、未來一片坦蕩。
她漫長的少女愛戀與珍重。
盡數寄託於佛陀。
事實上,到此刻,殷思秋衣物底下已是一派骨瘦嶙峋,似是再無迴轉生機。所以,什麼願望都只能依託於信仰了。
佛像低眉凝望著這世界,仿佛要將所有慈悲盡數賦予人間芸芸眾生。
「……」
然而,殷思秋卻完全沒有猜到,身側,沈楓一樣在對著菩薩許下心愿。
他的願望比殷思秋小很多。
只希望沈楓和殷思秋能走到最後。
一輩子在一起。
無論幸福,亦或是苦難。
……
叩拜結束。
起身那一刻,殷思秋痛得臉色蒼白,汗珠幾乎已經快要從額間滑落下來。
她連忙側過臉。
試圖將一切端倪盡數藏匿。
幸好普濟寺人潮擁擠,難免有人推推搡搡。
兩人一出廟宇,被人潮擠開老遠,淹沒在遊客中。
殷思秋沒急著動彈,在原地等了會兒。
果然,不過半分來鍾,沈楓已經撥開人流,順利找到她,來到旁邊。
殷思秋笑起來。
嘴角一對小梨渦清晰可見。
她抬手,指了指斜前方,說:「我想去求個開光佛珠,你說好不好?」
沈楓哪會說不會。
自然是隨她。
兩人折進廟裡賣佛珠、佛像和佛經的地方。
裡頭,佛像都是鍍了金的,琳琅滿目地擺在玻璃櫃中。
看著極為閃耀,但卻不失莊重與肅穆。
殷思秋絲毫看不懂這個,
轉了一圈,挑挑選選,只按照自己眼光,選了兩串小葉紫檀手釧。
一串珠子大些,另一串則是比較小比較秀氣,但長度都差不多,繞在手上能繞上兩三圈。
她按照寺里方丈囑咐,拿著兩串手釧又去拜了拜。
而後,將珠子大那串拿給沈楓。
「沈楓,現在這串佛珠就是我求過菩薩的手釧啦,要是不嫌麻煩,你就帶著吧,說不定真的能保佑你呢。」
這次,沈楓並沒有笑。
他把手釧繞到自己手腕上,動作十分仔細認真。
小葉紫檀襯得膚色十分白皙。
再加上,沈楓氣質沉穩出眾,佛珠戴在手上,很有點悠長禪意。
他淡淡地說:「好,我會一直戴著的。」
聞言,殷思秋眼眶一酸,立馬轉過身去,又假意去看其他東西。
……
殷思秋體力不支,隨便給沈楓找了個藉口。
兩人沒有再繼續上山,原路返回酒店。
最終,還是吃上了那頓海鮮大排檔。
只是,原本沈楓還打算帶殷思秋去舟山其他島逛逛,但殷思秋接到了家裡電話,不得不提前結束旅程,返回海市。
-
十月六日。
小長假倒數第二天。
殷思秋辦理好手續,重新回到醫院,開始下一階段治療。
入夜時分。
病房已經關了燈。
殷思秋從床頭櫃摸過手機,小心翼翼地弄好手背上的滯留針,再整個人悶進被子裡。
被窩裡沒有光線。
只有手機屏幕散發著瑩瑩微光。
鼻尖則充盈著消毒水氣味。
一切的一切,感覺起來,既真實又虛幻。
她點開沈楓聊天框。
對話還停留在白天,沈楓問她什麼時候回學校,他打算開車來送她去。
殷思秋一直沒有回覆。
沈楓似乎有些不解,晚上七點多又發了一個問號過來。
沈楓:【?】
殷思秋盯了一會兒,鼻子開始發酸。
但是不能哭。
因為查房醫生早上跟她說,她現在已經需要每天打營養針。
哭一場,今天的營養針可能要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