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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想起當時第一次去醫院場景,竟然有點恍若隔世之感。
沈楓握緊了拳頭。
表情卻依舊還是平靜。
他又問道:「不好意思阿姨,我想再請問一下,醫生具體是怎麼說的呢?現在是在準備手術嗎?」
這下,殷母總算抬起頭,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這個高個少年。
或許是沈楓模樣實在過於出類拔萃,她皺著眉,稍作思索了一會兒,竟然回憶起了一些細節。
「你是……上次那個來我家借雨衣的男生?」
頓了一下,殷母張了張嘴,聲音詫異幾分,「……你就是秋秋的男朋友?」
沈楓也是一愣。
很快,他反應過來,從善如流地點頭。
「是,阿姨你好,我叫沈楓。很抱歉這麼晚才來。」
殷母有些訕訕。
心情複雜。
說實話,這種場面,很顯然,與她想像中、第一次見女兒男朋友的場景,定然是天差地別。
然而,殷思秋還在病房裡。
連寒暄都顯得蒼白。
殷母嘆了口氣,點點頭,「沈同學,你好。不好意思,我們也沒法招待你……那個,殷思秋爸爸馬上到了,讓他請你們兩個同學去吃個飯好不好?不然阿姨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只不過,誰也沒心思吃飯。
沈楓很執著,非要問出點詳情來。
殷母沒有殷思秋想那麼多,見兩人都找來了,以為殷思秋肯定是給他們通過氣了,也不瞞他們。
「你們倆都是殷思秋最好的朋友,阿姨也不騙你們。殷思秋之前已經做過一次手術了,但是效果不是特別好。醫生說青少年骨癌的發病速度太快,人為干預癌細胞擴散的能力有限。秋秋她……本身身體素質也不太好,後面只能再試試其他治療手段。」
當然,醫生也明確說過,像殷思秋這種情況,屬於個例。
骨癌治癒率雖然不高,但這麼早檢查出來、並加以治療,一般不會惡化得像她這麼快。
只能說每個人情況不同。
對於生命的力量來說,人類個體意志顯得無比渺小。
除了努力,好像也沒有什麼其他辦法。
「……總之,有你們的關心,我相信秋秋一定可以度過這個難關的。」
……
次日清早,醫生查房結束後,沈楓人已經站在殷思秋病房門外。
一整晚,他幾乎沒有闔上過眼。
似乎已經沒有必要糾結殷思秋提分手的原因了。
這件事,早就被赤.裸裸的現實、衝垮在悲傷橫流中。
沈楓幾乎能想像到,這幾個月,殷思秋每天都在受何種折磨,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將他遠遠推開。
可是,她卻沒有問過他的想法。
天色將明時分。
沈楓心中平白生出了一絲怨懟之情。
他恨殷思秋連知情權都不願意給他,也恨她竟然狠心將自己撇開。
更恨自己無能為力。
或許,所有人都是這樣。
最終都會拋下他。
無論是父母,還是殷思秋。
他們都不要他。
他會給他們帶來災難。
他才是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沈楓像是一頭憤怒的困獸,找不到出口宣洩。
但當第一抹陽光照亮這個秋日時,他又倏地清醒過來,立刻收拾好自己、出發,重新回到醫院。
今天,殷思秋體溫正常,精神也不錯,卻還是得要掛很多瓶點滴。
這已經成為一種日常,讓所有人逐漸習以為常。
她躺在床上,靜靜地望著窗外。
這才沒過幾天,海城第一輪寒潮來襲。
梧桐樹葉已經開始落了。
今年好早。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收回視線。
下一秒。
「殷思秋。」
殷思秋心頭一跳,抬起眼。
果然。
是沈楓。
他腳步很輕,絲毫沒有引起旁人注意,人已經來到病床邊。
少年身形頎長消瘦,五官卻十分精緻,只穿簡單的衛衣和黑色牛仔褲,都能顯露出非凡氣質。
袖子微微往上擼了一小截,露出手腕上小葉紫檀手釧,微妙地透出一絲禪意來。
昨晚,殷思秋就猜到會有這樣一幕。
她了解沈楓。
正如沈楓了解她一樣。
殷思秋抿了抿唇,聲音很輕,「沈楓,我不是因為怕你難過才提出的分手。是我覺得累了。真的。」
至少,要再掙扎一下。
沈楓從旁邊拉了把椅子,坐下來,點點頭,表情看起來十分平靜,「我知道。」
「……」
「是我不能答應分手。和同情也沒有關係。」
歸根結底,是他不能離開殷思秋。
殷思秋攥緊了手指,呆呆地看向天花板,「可是,不分手,我們倆都會很痛苦,不是嗎?」
沈楓不解:「為什麼痛苦?」
「……」
「殷思秋,你不會是覺得自己要死了吧,所以想乾脆分手,義無反顧地離開。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你難道不知道,癌症病人的平均存活時間是二十年嗎?後面二十年,你打算從此一個人獨來獨往?再也不談戀愛、不交朋友嗎?否則,豈不是每次戀愛、和人相處,都會覺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