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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楓幾乎沒有什麼遲疑,靜靜地將《羅馬》翻過來,倒扣闔在桌上。而後,從台板里抽了英語報出來,放到殷思秋面前。
英語報被他折成作業本大小,正面是一整篇閱讀。
學霸可能不需要筆記,文章裡頭一道關鍵詞劃線都沒有,空白乾淨。
只在報紙頂端寫了「沈楓」兩個字。
沈楓的字很漂亮,不是女生那種秀氣端正款,更偏向有點潦草版的行楷,看起來鋒利又大氣,一撇一捺都很有力,力透紙背。
好似一把利刃,破空而來。
和他本人這種「邊緣」性格絲毫不像。
殷思秋看到過很多次。
但每一次再見,還是會覺得心臟怦怦跳。
總歸是覺得他無處不好,仿佛整個人都墜入了獵人陷阱之中。
不過,她控制得很好,從不會在他面前流露出什麼跡象。
沒再多想,殷思秋將那份英語報拿起來,小心翼翼地開口道謝:「謝謝。那個,我一會兒複印好順便幫你一起交上去吧。」
頓了頓。
她又在口袋裡摸了摸。
沒摸到糖卷。
殷思秋很喜歡葡萄口味的曼妥思糖,平時經常會在身上帶一卷,趁著老師不注意,偷偷放一顆進嘴裡。
甜味在口腔里迅速瀰漫。
叫人心情不由自主好起來。
初中同桌時,她也試過給沈楓分享。
如果拿一顆給他,他絕對不會攤開掌心。
但如果連包裝、整卷放到他桌上,他就不會拒絕。
可惜,那天因為摸底考、殷思秋一直有些神遊天外,也沒心思帶糖。
只得咬了下唇,遲疑半晌,再開口:「下次請你吃糖。」
……
這才有今天那麼一說。
殷思秋沒有給丁晴解釋得那麼仔細。
只粗略講了幾句。
說話功夫,兩人已經來到水房。
海城實中是私立院校,設施完備。幾棟教學樓里、每兩層就有一間大水房,裡頭都是標準過濾淨水,一排20個口,冷熱水都有,平時不用排隊,保證同學們時時刻刻能打上水喝。
殷思秋他們進入高三之後,高中部走廊和教室都裝了監控。
雖然有人傳說除了考試,平時不會打開,但攝像頭威懾力在,到底還是讓人心慌意亂,不敢胡鬧。
於是,水房就成了下課時分聚眾玩手機、聊八卦的好去處。整天都是鬧哄哄一片。
殷思秋和丁晴兩人並肩走進水房。
耳邊,聲音吵吵鬧鬧。
男生女生聲音都有。
丁晴似乎被這種氣氛感染,靈光一閃,湊到殷思秋旁邊,同她咬耳朵。
「我之前聽別人說,沈楓以前會講話的,不是啞巴啊。」
「……」
殷思秋微微一怔。
丁晴沒有注意到她反常,繼續說:「據說好像是初二開學之後吧?就再沒講過話了。秋秋,你和他不是初中同班嘛,我看你們倆關係還可以,你知道這件事嗎?」
殷思秋搖搖頭,垂著眼、將水杯蓋子擰緊,據實已告,「我初二下才轉到海實的,不太清楚誒。」
丁晴撇撇嘴。
佯裝嘆了口氣。
「可惜了,沈楓這麼帥呢。你都不知道,高二分完班之後,我一走進教室,差點沒被他的臉亮瞎!後來才知道他是啞巴,再看他,就覺得這男生有點陰鬱了……秋秋,你都不知道,每次你和沈楓講話,我都很想給你點讚誒!他看起來真的有點不好相處!怎麼說呢?就……很像言情小說里那種——陰鬱冰山系病嬌,一言不合就放冷氣刺死人的那種,很不好靠近……」
陰鬱系冰山?
有嗎?
殷思秋絲毫不覺得。
丁晴:「真的,姐妹,你真的是我們班的第一人。你都不知道學校里多少女生喜歡他哦!結果幾年都沒敢跟他說上一句話……」
說話功夫,兩人已經走出水房,回到走廊里。
教室近在眼前。
殷思秋腳步微微一滯。
指尖不自覺捏緊了水杯。
她聲音有些飄,似乎藏著秘密。
「你怎麼知道的呀?」
丁晴往身後努了努嘴,「打水的時候聽來的唄。」
「……」
這麼說來,自己已經算是幸運了嗎?
至少,因為初中被排擠,得以有機會和沈楓同桌、和他說話並得到一絲反饋。
殷思秋彎了彎眉。
嘴角輕輕壓出一對小梨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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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第一個學期,化學A班教學進度快,新內容已經講完,直接開始第一輪複習。
化學老師就是他們班主任,姓旁,四十來歲,頭髮一絲不苟地在脖子處扎著馬尾,戴著酒瓶底一樣厚的眼鏡,看起來很是嚴肅。
A班同學給她起了個綽號,叫「耳旁風」。
耳旁風每天早上準時準點踩進教室,搶早自習時間,給他們默寫方程式。
「來,默寫紙發下去,準備默寫。別唉聲嘆氣的!看看你們沒精打采的樣子!還像不像高三準備高考衝刺的學子啊?精氣神是備戰高考的基礎,老師說的話是不是又當耳旁風了?……」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以後每天早上默寫方程式就是慣例了,我不想聽到有人默的不好、說不知道要默寫!這些都是基本功,沒有什麼需要準備的!應該牢牢諳熟於心的,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