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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是這種驚恐的眼神, 被我喜歡那麼奇怪嗎?」
「……是會有一點。」
在對方危險沉下來的眼神前, 芽衣搶先發言。
「我不是覺得你在說假話來忽悠我,雖然這個場景確實有點……科幻,但沒有要敷衍你的意思,就是……」
「你和我說喜歡我的時候,我總是感覺很變扭。」
「我有點想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呢?」
芽衣抬起眼,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中反射著微薄的,路邊斜斜照過來的一點燈光。暖融融的,像是融化了的糖漿,看起來格外好看。
而糖漿裡面,滿滿地都是疑惑和不解。
芽衣不太懂感情。
她自己就是一個慢熱到有些離譜的人,也許她其實還有相關方面的疾病,比如——情感缺失症之類的?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名詞。
小時候被父母當成搖錢樹看待的時候,她也會傷心,也會委屈,也會想要哭泣,但是最終的最終,她也沒能做出什麼特別有效果的反抗,甚至連對話都沒有。
他們讓她去跳舞,她就跳了。
靈動的天鵝在台上翩翩起舞,身姿翩躚之間,她都不會將那些稀薄的感覺代入,腦海里只留下老師在教導她時說過的那些話。
「這個地方,指尖需要再抬起來一寸……」
「你要明白要牢記,你跳的舞是一隻怎麼樣的舞蹈,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節拍,每一個段落,需要展示怎麼樣的情緒。」
「你是在演繹著他們,所以不能隨意將自己的情緒添加進去。」
最開始,教導所有人的時候,老師是這麼說的。
到後來,學生越來越少。
她有資格單獨地面對老師時,對方卻又不再這麼說了。
「芽衣……她的問題和我其他的學生不一樣,她並沒有將自己的情緒過多地代入到舞蹈中。她的一切都展現的完美無缺,步伐,姿勢,神態,包括那些情緒。」
「可那都是我說給她聽的,我要求她去做到的。」
「她過於地完美,完美到連自己的痕跡都沒有留下一絲一毫。」
……
父母要求她更進一步,在舞蹈上做到更好,她努力去做了,但老師卻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曾經的芽衣不懂為什麼會這樣,後來她發現——原因大概是她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老師吧,其實她也並不是沒有留下痕跡。
她一直都有。
舞蹈對她來說並不是演繹別人的人生。
她不喜歡扮演別人。
但喜歡操控別人。
提線木偶當然是要在舞台上展示給所有人看,那才能讓他們都看到這精彩的一幕。
就算木偶是她自己,那也無所謂。
至於感情什麼的……
「芽衣,你覺得河下君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哎呀,你別裝傻了,他喜歡你啊,你沒有看出來嗎?」
「……」
「沒有。」
是真的沒有。
她不理解對方是做了什麼,這才會讓她們都起鬨著幫忙訴說對方的心意。可明明……他不就只是幫她帶了兩次早飯嗎?
因為他家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大阪燒店。
還有就是感覺自己在哪裡吃飯,抬頭都能看見他。
每次視線接觸的時候,對方還會逐漸逐漸就把臉紅成一個番茄。
……
這就是喜歡嗎?
好無趣。
年幼的芽衣對這種人們都趨之若鶩的感情下了第一個定義。
直到後來,向她告白的人越來越多。
她也對這種男女異性之間可以發展出來的關係越來越覺得厭煩。
——好麻煩。
這是她對感情下的第二個定義。
「可能是傀儡的定義讓你產生了某些誤會?」
她斟酌字句。
認認真真地拒絕他。
「你還是不要喜歡我比較好。」
「我沒什麼好喜歡的。」
停頓了一下,她補充道。
「就算你說你喜歡我,零用錢額度也不會增加的。」
T細胞和她沉默地互相對視了一會兒,就在她心中揣揣,感覺他會說出其他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回復的話時,他卻勾起唇笑了起來。
雖然那笑容虛假的很,但好歹是笑了。
「被你猜出來了?」
他轉過身,走在她前面。
影子被路燈拉地長長地,落寞地行走著。
「我都那麼努力了,還不能加一點嗎?」
「加五千日元也行啊。」
「攢一攢就能到看球賽的門票了。」
芽衣跟在他身後,覺得他的話就是在討打,哪裡有傀儡會天天想著從自己窮困的傀儡師那邊掏錢的啊。正常來說,他不是應該為她排憂解難,努力賺錢,讓她能夠當一個快樂的富婆嗎?
不能賺錢,也要有除了打架之外其他的技能吧?
你看看白細胞再看看你?
腦袋裡的思緒亂七八糟地翻湧,翻到這裡的時候,竟然莫名其妙地幫著對方給出了一個答案,就是他之前卷著被子告訴她的話。
【其他技能?】
【有啊。】
【幫你暖床算不算?】
……
總覺得要是真問出口的話,可能會得到這樣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