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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夢境。
「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具體內容有些模糊,只記得我在拯救我的世界,」我停頓了幾秒,「為此我需要毀滅其他的世界——不止一個。」
「在所有的旅途結束之後,我的世界終於能正常運行下去。似乎是令人喜悅的事情,我的耳邊依然長久迴蕩著那些異世界之人臨死前的殘響,我的眼前仍然時不時閃過那些染滿血跡的屍體。」
「我決定贖罪。」
所有的齒輪都已經步上正軌,舊時代的罪人最後獨自步上了前往斷頭台的道路。
「為了一部分集體的利益犧牲另一部分集體的利益是極其合理的事情,」丘比甩了甩尾巴,「我不理解立香醬的做法。」
「不過也不用那麼認真去思考,夢和現實總歸有區別,」我說道,「就好比現實中不可能出現丘比群一樣。」
「說起來,立香醬又是怎麼從那麼多孵化者中找到我的?」
答案很簡單。
「就好比自家的貓走丟在貓群里還能認出來,丘比能被我找到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丘比和貓也差不了多少,四捨五入就是我家的貓。」
丘比在我的懷中又甩了一次尾巴,這一次它的尾巴最後環上了我的手腕。
「立香醬很喜歡貓嗎?」
硬要說很喜歡其實也不是。
「夏目家的貓很可愛還會說話,所以我也想要有一隻。」
大概算是某種攀比心理。
「不過我不喜歡死亡——別人的死亡會令我難過,」就像當初我爸和我哥死在外地,最後屍骨無存一般,「所以我想養一隻能不會在我之前死亡的貓。」
「但是這樣又會存在另一個問題:貓對我的死亡又是怎麼想。我不希望自己悲傷,也不希望貓悲傷,」丘比的體表溫度一直比較溫暖,只有目光沒有熱度。
「我想要一隻不會為我的死亡而傷心的貓。」
在那個夢境的盡頭,我在臨死前看到一個現在已經不記得面貌的男性,我應該不認識他——夢境中的我是那樣認為的。但那人卻抱著一點點失去溫度的我,露出了極其無措的表情——仿佛玻璃碎了一地,最後拼湊不成原樣。
生命的消逝似乎總是這樣,仿佛泛黃的畫卷最後被時光吞噬,再回首時只剩下迷途的回憶。
「丘比不會因我而悲傷,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我不能理解,」丘比的聲音沒有一點變化,來自外星的奇異生物看向我,它的嘴依然呈現上揚的幅度。而我知道它的嘴其實在腹部,面部只是它賣萌用的裝飾——
「但是我確實不會悲傷。」
「無論立香醬的命運怎麼悲壯,我都會無動於衷。就算立香醬的生命多麼短暫,我也不會在內心中有任何波瀾——我沒有情感。」
在這個由數據構成的世界裡,丘比仿佛也成為了其中的一塊數據——理性又冰冷。它注視了我很久,我覺得與其說是注視,不如說是掃描並分析。
「之前立香醬提到的理論不存在科學性。」
我當時提到什麼理論了嗎,我思考了幾秒還是沒明白丘比在說什麼。幸好丘比繼續說話了,「一般來說想要在貓群中找到自家的貓,那麼需要從外觀或者習性來判斷。但是我不認為我和我夢境裡設定的同族有任何區別。」
「直覺有些時候真的很有用,」我解釋道。
丘比微微歪著頭——
「所以一開始選擇那條能遇到我的路也是直覺?」
無論是新幹線還是地鐵都在我平時從學校回家的那一條路上,就算乘坐去其他地方,那麼最後回家的路線也不會改變。但是在碰到丘比的那個雨天,我偏偏繞了遠路——
最後與原本想要與另一個女孩攀談的丘比相遇。
我眨眨眼,「丘比真的很敏銳呢。」
「我覺得走那條路會有好事發生,所以最後也這樣做了——總之我現在有了丘比。」
我舉起了丘比,而被我抓著一動不動的丘比繼續說道,「我不能理解你現在的情緒起伏——你在高興。」
我想了想,「擁有一些事物大概總會令人高興,相遇也是。就像我哥不是我親哥,是我爸撿到了我們後我們才相遇。最後他成為我的兄長,而我成為了他的妹妹——擁有是相互的。」
「也就是說既然我是立香醬的貓,那麼立香醬也是「我的立香醬」。」
雖然聽起來稍微有點奇怪,但是從邏輯上來說並沒有問題。
我點點頭。
這時原本乖巧待在我懷中的丘比跳上了我的肩膀,它趴在那裡,最後用尾巴圈住了我的脖子。
人與人之間是很難互相理解的,而跨越種族之後更難做到這一點,我被丘比的行為迷惑到了幾秒,接著便隨它去了——看起來這就像一款暖和的新型圍脖。
「稍等片刻,我剛才沒有從「所有權」的角度思考和立香醬有關的事情,現在需要重新分析。」
「所有權」難道是很重要的衡量指標嗎?
丘比盯著我,接著點點頭,這時我才意識到我把話說出了口。
它指向遠處——無數的數據塊不斷延伸。
「這裡的每一塊數據都為同族共享,但是立香醬是我的。」
我意識到丘比可能不存在什麼想像力,所以它構造的虛構夢境只是把它部分的現實映射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