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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桑,誠意啊。」見她表情明確地展露出了喜愛,甚爾這才覺得心氣順了一些。難得他把去小鋼珠店的時間擠出來,忍受著皮革、保養油等濃重氣味還有時不時有女性上前搭訕的各種不適,只為在中古店裡挑出這麼一件能夠作為禮物的物品——這樣的事放在他其他金主們身上絕對會讓她們感動得尖叫著為他揮舞大把大把的鈔票了吧?結果在這人眼裡居然還不如小鬼拿蠟筆隨便塗抹幾筆?怎麼能不讓他氣結?
結果端木瞳聞言噗嗤一聲輕笑起來,若是往常,他應該要惱羞成怒地伸手揉亂她的髮型抑或握住她的肩膀把人摁在沙發上撓上一頓或者用別的什麼方式懲罰一下這個越來越大膽的女人。但這次不一樣,她笑得有點不一樣。甚爾無法準確地描述那種細微的差別:就好像是花店裡買回來的洋牡丹與自己養在陽台終於開花了的那盆洋牡丹的區別,只知道看到花開的瞬間的感動是完全不同的,後者總在不經意之間打動人的靈魂,不濃烈,極輕微的感動,卻足以讓他這樣龜縮在黑暗深處的怪物嚇得跳起來,然後手腳並用地逃回去。上次直面那樣的笑容的一瞬間他就丟盔棄甲地被虜獲了,然後心甘情願地被脫拽出泥淖生活在陽光下。然後結果是慘烈的,在他的太陽花凋謝的下一瞬間,他就以更快的速度墮落回黑暗中了,並且因為那次經歷印象深刻,更要千方百計地迴避相似的經歷。
黑髮女人傾身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有些像剛才安撫他兒子那樣,漫不經心地,像是羽毛那樣輕輕的拂過,一觸即分,他的身體快過理智地將人扣住摟進懷裡。感覺懷裡的身軀輕輕顫了下,而後安靜乖巧地待在他懷裡沒有掙扎,手無意識地沿著肩膀往下滑去,摩挲過布料下緊實起伏的曲線時才能覺察到這並不是一朵柔弱的嬌花,卻也奇異地讓他安下心來。
「不要撒嬌啊,甚爾。」女人的聲音裡帶著調笑與寵溺,有人說男人是長不大的男孩子,這點或許是事實,否則此刻抱住他頭的那兩隻纖細的手臂他不會無法掙脫,像是菟絲子那樣看似柔弱卻充滿力量與韌性,似是要溫柔地將他絞殺在這片溫玉生香之中。
都是成年人,生活在一起也有兩年多了,婚姻屆也領了,有些事情自然也就順水推舟地發生了。
甚爾這個人的喜好向來直白,就好像食物他喜好肉和肝臟,愛好喜好賭博,鼓掌他也喜好大刀闊斧直來直往的方式。他們在沙發上膩歪了大半個下午,而後饜足的男人被打發起身去照顧午睡應該快要醒來的小男孩。
抱著小惠走下樓梯的甚爾看到她忙著拆洗沙發罩的忙碌身影,忍不住笑出了聲,而後在她譴責的目光下忍住笑接過了她手頭的活計,而端木瞳則是牽著小男孩的手坐到一旁的爬行墊上去了。
「媽媽,我想聽《我們的新朋友》。」小男孩找出他最喜歡的繪本,翻開在端木瞳的面前,面露期待地請求著。
「我們惠醬真的很喜歡小動物呢!」端木瞳欣然同意了,小男孩聞言立刻像只小松鼠那樣鑽進她的懷裡,倚靠在她身上,聽著從頭頂傳來的溫柔聲音,他開心地用頭蹭了蹭身後溫暖的懷抱。
小小的男孩那小小的腦袋裡記不住太過久遠的記憶,出生時期的幸福與溫暖對他來說太過遙遠,會因為那份溫暖幸福而耿耿於懷的只有他的父親。但是之後的顛沛流離以及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還是在他幼小的心靈上烙印下了深深的傷痕,讓他變得敏感內向、容易不安。哪怕此刻被溫柔地擁抱著,他內心依舊有處得不到安寧,時刻想要抓緊不放手,再三地確認手中的幸福是否還在。
他不太記得為什么女人要讓他喊她瞳醬,別的小朋友喊的都是媽媽,他也試過喊她媽媽,可之前總是因為各種原因讓她沒有回應他,其實他隱約還記得爸爸之前有帶他去過很多阿姨家裡,所以瞳很可能並不是他的媽媽,所以他才不能叫她媽媽嗎?
他有去問過自己那個整天無所事事的廢物老爹,結果男人思考半晌,給了他一個「你自己去試」的模稜兩可的答案——果然是不負他廢物的名聲(氣鼓臉)。
大人們總喜歡小看小孩,其實他知道的可多了,什麼老爸以前是小白臉,現在也在吃軟飯什麼的,家裡掙錢的是瞳醬,他甚至還知道他們倆偷偷去領了婚姻屆。家政阿姨可是說了,瞳小姐總算熬出頭了,入贅什麼的他不懂,但結婚就是成為一家人,這是不是也代表著,以後他可以喊瞳母親了?廢物老爸時不時地消失他可以忍耐的,只要有母親陪在身邊,他,他還是能夠乖乖地等待爸爸回來的。他不貪心,要求的也只是這樣微小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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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爾,惠醬今天喊我媽媽……你說,我應該讓他這樣叫麼?」休憩的間隙,端木瞳曾如此問過甚爾,彼時她的手撫在他彈性甚佳的胸大肌上,被那良好的觸感弄得差點問不下去。
「嗯?你願意就讓他這樣叫唄,不樂意就糾正他。」男人的心思顯然不在她的問題上面,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不過想了想,還是替兒子爭取了一下,「不過小鬼好像蠻希望你能接受這個稱呼的。」
「我倒不是不樂意,只是覺得這樣對惠醬的媽媽會不會有點不公平。」對於這個降服了天與暴君的普通人女性,端木瞳完全不討厭,甚至還充滿了敬佩與惋惜,奈何咒回世界的好人通常都不長命,所以不讓惠喊她母親,純粹就是不希望惠忘記這位女性,但若這是惠自己的希望,那對她來說也無非就是一個稱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