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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女人果不其然笑了,而且笑得花枝亂顫,以致於鏡頭外傳來中年婦女的詢問聲,她擺擺手回頭用中文說了什麼,與標準的中文不太一樣的發音,有一種軟糯的味道。
這種方言撒起嬌來一定很嗲——這種念頭一閃而逝,讓他的呼吸亂了一拍。
也許只是對面那種氣氛太輕鬆溫暖,亦或許只是女人展現出了與平日不同的風情,更或許只是成年人的欲望……啊,對了,對了,他有很長久的一段時間沒有出去抒發過某方面的欲望了,所以才會在聽到一些吳儂軟語時就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絲遐想吧?按捺下心頭像螞蟻爬過般的些許癢意,他有些期待地等待著對面的回應。
「應該在3月初吧?」女人的回答讓他有些失望——果然是沒有心的人。
「那樣可是連情人節都要錯過了。」不知道為什麼,他腦中首先閃過的是這個念頭,不自覺地說出了聲。
「沒關係,反正我也沒想收的巧克力。」女人明媚的笑容里讀不出半分曖昧的情緒,可見對這方面是半點也沒開竅。他心裡頭有些空落落的,更多的卻是一陣釋然。
後來他們又聊了許久,直到對面的女人被她母親喊走才結束了這次通話。
心情莫名就輕鬆了起來,小鬼好像也沒剛才那麼難纏了……一切仿佛回到了她還在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這是回歸正軌的安全感,剛才通話時那女人下意識流露出的也是這種感覺。
回到家鄉會讓你感到安全嗎?
莫名地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心頭一直隱隱纏繞的蠢蠢欲動的某種興致也突然冷卻了下去。
——而這才是第一天。
端木瞳走的第二天。
一樣的早上送小鬼去託管機構,一樣的去賽馬場泡上一整天,一樣的吃完晚飯回家,與端木瞳視頻聊天,直到小鬼睡著,然後他開著電視躺在沙發上消磨時間直至天明。
端木瞳走的第三天。
一切如常,與第二天並無區別。
第四天,
第五天,
……
一個星期後——
禪院甚爾照舊在早上送小鬼去託管機構,而後去了賽馬場,喧囂的環境暫時麻痹了他過于敏銳的五感,腦海里被浮世的塵囂充斥,給了他短暫的被遮蔽的安寧,禪院甚爾懶洋洋地提不起幹勁,眼前正在進行的賭馬沒有昨天那麼刺激,完全抓不住他的眼球。他一手托腮,隨意地將已經變成一張廢紙的下注單券捏成一團,頭一次在身上的錢花完之前離開了賽馬場。
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甚爾不知不覺走到了公園裡。這個地方是平時他們帶著惠散步常去的地點之一,在他走神的時候,身體已經按照慣性下意識地選擇了這條路線。
坐在公園的長凳上,看著不遠處在沙坑中玩耍的孩子以及時不時走過去給他們擦汗餵水的父母,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又浮現出來。
「請問……您是端木先生嗎?」他抬起頭,看到一個衣著考究,像個貴夫人的年輕少婦有些忐忑地打量著他。
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略挑了挑眉表達自己的疑問,那個女人就好像是獲得了許可那樣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您好,這幾天都沒見到您夫人了呢,是出了什麼事嗎?」
一開始他保持了沉默,卻不曾想那女人一直盯著他,好像不得到一個明確的答覆就不會放棄。想想他們會在這裡居住很久,他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她回娘家探親去了。」
「啊……是這樣的嗎……」似乎這是個她沒有預料到的答案,她怔愣了下,而後似是又想到了什麼似地試探道,「那惠醬……?」
「孩子她也一併帶回去了。」不耐煩與她繞圈子,甚爾索性把惠的去處也交待了,完全不怕被女人發現他說謊的後果。這個女人看他的眼神深處藏著隱晦的欲望與征服欲,看上去似乎耐心很好地在構築陷阱、試探,可他卻已經沒有耐心陪她周旋下去了。
若是在以前,像這種送上門來的富婆他可不會拒之門外,同一時間在幾個女人之間周轉對他來說也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更何況還是那女人自己先離開的,只要收尾得到,她壓根就不會知道他溜出去偷腥過。
況且他也確實安分守己很長時間了……
腦子裡轉著種種念頭,他的身體卻是從位子上站起身,俯下身在那位少婦的耳邊輕聲說:
「我說,這位夫人,不要把爪子伸到別人家的盤子裡啊,你這樣會讓我很為難的。」
「腥味很重,那傢伙肯定會掉頭就走的。」
說完,他站直身子,沒去管背後女人那氣到漲紅髮紫的臉色,雙手插兜趿踏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時間也差不多了,該去接小鬼了。
端木瞳走的第九天。
按部就班地寄送小孩,只是這次他沒有去賽馬場,而是在家裡的沙發上躺了一整天。房間有家政人員收拾不用他整理,攤得再凌亂也不會有人氣得跳腳地沖他大吼大叫,只有他一個人也不用做飯,點個外賣隨便就能應付過去。小鬼也像是已經徹底接受了女人不在的這個事實,也不會跟他哭鬧反抗,而是很平靜地坐在爬行墊上玩著屬於自己的玩具。
一切就又好像回到了六個月以前,壓抑、冷冰冰的。
他突然喘不過氣來,想要不顧一切地逃離的衝動浮上心頭,腳邊忽然傳來一點點熱度,喚醒了他的神智。他低下頭,看到黑髮的幼崽雙手按在他腿上,翠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裡面晃動著不安與脆弱,仿佛分分鐘就要破碎成淚珠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