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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外有人們不耐煩的抱怨聲、輪胎與地面摩擦的刺耳聲響,唯獨沒有尖叫。而那些噪音,現在無疑讓人倍感安心。
溫德爾終於小心翼翼地直起身子。
車前的擋風玻璃上的確有一個被子彈射穿的洞眼,這昭示著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一場夢。
像是有一隻冰涼的手攥緊了溫德爾的心,不詳的預感始終在腦海里尖鳴。他遲疑了片刻,最終伸手輕拍司機的肩膀,關切道:「你真的還好嗎?」
司機側過頭——
他的額頭中央赫然是一個血洞,汩汩鮮血從洞孔里湧出,如溪流一般蜿蜒過他的鼻樑、嘴唇,滴落在他的白襯衫上。司機瞪著大大的眼睛,滴滿鮮血的嘴角像是被無形的木偶線牽扯,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他說:
「小玫瑰,我很好。」
……
溫德爾是被周圍嘈雜的聲音吵醒的。
再醒來,他居然躺在一群人的中間。
封閉的室內空間沒有門窗,四周一片刺眼的白,地上還躺著一些昏迷的人。
甦醒的人群三三兩兩站著,有人雙手環胸,和他人保持著距離,目光警惕地在人群間來回掃視。有人趴在牆上忙著摸索出口,嘴裡嘟囔著含混的咒罵。也有人彼此試探,互相交流著信息和情報。
見到溫德爾醒來,蹲在他不遠處的一個女人咬了咬唇,挪到了溫德爾身邊。她雙手扶住溫德爾的肩膀,嘴唇以細微的幅度吐出了一個問句:
「你是在哪裡被綁過來的?」
哪裡被……綁過來?
被人一問,溫德爾才發現自己脖子還在隱隱作痛。伸手輕撫,上面有個針孔,觸碰時有明顯刺痛。
他昏迷前最後的感知,就是司機臉上的古怪笑容、車門拉開的響聲,以及脖子上的冰涼。
溫德爾的目光落到女人的脖子上,她的頸側果然也有一個非常細微的針孔。
「你說話啊!」見溫德爾一直盯著她看,女人明顯感到了不自在。她收回了攙扶的雙手,緊緊地環在胸前。
她穿著一襲居家裙,甚至沒有穿鞋,像是被人從家裡綁架過來的。簡單的睡裙看上去非常舒適,但在這裡,不僅不能給她帶來一絲安全感,甚至因為格格不入而異常顯眼,也難怪她格外緊張。
「我是在靠近市區的中心大道上被綁的,當時堵車,我在車裡。」
溫德爾禮貌地移開視線。他下意識想要脫下西裝遞給女人,手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西裝已經被拉在了車上,溫德爾只能頗為尷尬地收回手。
女人把他脫外套的姿勢看在眼裡,從這個小而不經意的動作中,明白了眼前的人是一個品行良好的紳士,她立刻輕鬆不少,看上去自在了很多。她攏了攏頭髮,朝溫德爾露出了一個友善的笑容:「我叫麗莎,我是在家裡被綁過來的,我醒的比較早。大家已經檢查過一遍,這裡沒有出口。」
她猶豫了一下。像是一層陰鬱的輕紗覆蓋了她的面容,她收斂了笑意:「沒有什麼共同點……我是說,人種,身份,工作,被綁架的地點……大家各不相同。如果是為了錢,我沒多少積蓄,而有人甚至是孤兒,從我們身上撈不到油水。」她抬眸示意般瞥了遠處一堆正在爭論的人群,繼續說,「他們從醒過來之後一直在爭論,但直到現在,還沒分析出被綁的原因。」
溫德爾皺起眉,心裡躥起一陣不安。
很快就發生了新的變故——
當最後一個昏迷的人被大家搖醒,所有人都站在了房間裡。與此同時,房間的一面牆突然毫無徵兆地被升起,像是捂住眼睛的手驟然被鬆開,門外的場景映入眼帘。
無人出聲。
幾乎所有人都感到頭皮發麻,胃裡攪動著一股噁心的感覺。有的人甚至開始輕顫起來,恨不得親自去拉下剛才升起的牆壁,又或者穿越回昏迷剛醒的時刻。
溫德爾所在房間的正對面以及廣場的兩側,有著一模一樣共計四個升起隔板的房間,裡面的人群正不安地朝外張望。估摸數量,加起來可能有近百人。
房間外面依舊是一個封閉的密室,只不過空間極大,像是一個下沉式小型體育館。眾人所在的房間就是體育館的頂層觀眾入口,沿著白色台階往下,兩旁都是觀眾椅,最中間應該是籃球場或者足球場的地方,被一個純白的舞台取而代之。
但令人驚恐的不是這詭異的密室,更不是數量龐大的被綁人群,而是被束縛在舞台上方,不斷晃動的——
超人。
白色的舞台,白色燈光,白色觀眾席。整個密室就像一個寂靜而聖潔的墳場,讓人感到眩暈。也正因為如此,超人的紅藍色披風就像是雪色間唯一的色彩,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帶來了無邊的恐怖。
舞台的左右立著兩根相當結實的白色柱子,高約十米。柱子的頂端是不知材質的沉重金屬鏈條,兩條鎖鏈的末端纏繞在超人的手臂上,迫使他雙臂大張。
兩根尖銳的綠色氪石釘在超人的手腕上,卡在腕骨里的瑩瑩綠光像是某種不懷好意的詛咒,如潮水般的巨疼裹挾著虛弱與無力,席捲了超人的每一寸身體。結實有型的肌肉此刻提供不了任何力量,像是一團棉花般點綴在骨骼間,任由地心引力拖著超人的身軀向下墜去。
超人就那麼被吊著雙手,拉扯著懸掛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