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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繪只來得及閃身躲在簾後,她本在屋內,又無聲無息,是以來人都沒發現房中還有一人,他四下掃了幾眼,不見閻泣刀的蹤影,雖想多問幾句,但知被他以調虎離山之計引走的兩人隨時都會回來,便橫腰夾起蕭白玉破窗而出,躍上早已準備在客棧門口的汗血寶馬,飛也似的奔出成都。
沈繪先去扶倒在地上的楚畫,卻被她一把推開,她虛弱的目光凌然而不可抗拒,沈繪明白她的意思,只期盼姜流霜能眨眼就出現在面前,但寂靜的客棧中還是空無一人。腳下躊躇了一下,沈繪咬著牙鑽出窗戶,輕功踏到極致,竟能堪堪追上汗血寶馬的影子,她時不時的甩出暗器嵌在樹幹上,給身後之人留下記號。
但她心裡清楚,以她的輕功都追的如此困難,時不時就會讓馬尾消失在視線中,秦紅藥即使再追來恐怕又要費許多時間,到時放虎歸山就更難救下蕭白玉,即使前景並不樂觀,她還是一口氣都沒松,硬是以輕功趕在駿馬身後。
來人尚未出聲時蕭白玉就認出了他,她被陸坦之卡在臂彎中動彈不得,幸而之前受了黃寒玉的浸潤,已是根骨強健,在撲面而來的烈風中也能勉強睜開眼睛,隱隱辨認出是在往九華山的方向而去。她心下瞭然,陸坦之此行是做了萬全準備,洛王爺本已決定放人,卻又忽然變卦,定是他在背後出了主意,借這一遭引走守在自己身邊的人,還備好萬里挑一的好馬,就是篤定以秦紅藥的功力都追不上他。
陸坦之沒有大張旗鼓的告知武林中人,群起圍攻自己,只一人偷偷摸摸來劫了自己去,大約能猜到他心想何事。蕭白玉確認自己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也微微放下心來,靜心等待著他下一步動作。
陸坦之快馬加鞭,一心只想著先回到九華山,這樣即使修羅教的人再追來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心中還是琢磨了一下,若是不著急動手,暗暗集齊武林群雄再將她們捉個現行,蕭白玉就坐實了勾結邪門歪道之名,九華派的掌門之位又舍他其誰。但他還是壓不住貪婪之望,想得到的更多,蕭白玉這條命還不是在他手上,什麼時候殺都不遲。
成都至九華山五六日的路程,汗血寶馬僅僅用了兩日,陸坦之一次也不曾停歇過,駿馬肩上不斷淌下深紅的汗水,馬身眼看著都掉了一圈膘。這般疾奔兩日下來,馬匹即使沒有累死,也至少得修養一月才能再站起來,但他哪裡管得了這些,在小路上一見到山腳的影子,便夾著蕭白玉騰身而起,一腳狠踏在馬背上,借力自後山迅猛竄上,避開眾弟子耳目。
汗血寶馬長嘶一聲,委頓倒地,馬腿一抽一抽,血似的汗水流了一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陸坦之落下腳後也是氣喘吁吁,他挾著蕭白玉大步走進山洞,甩手將她丟在地上,忍耐已久的激動之情終於暴露無遺,雙眼都泛起光來,大口喘氣摩拳擦掌,哪裡還看得出翩翩公子模樣,他急聲問道:「閻泣刀現在何處,你藏到哪去了,還有師父怎麼都不肯教我的那套刀法,你一定也會對不對,快說!」
蕭白玉當然認得這個地方,三面懸崖一面山壁,於山峰頂部鑿出的山洞,乃是師父閉關練功之所的觀音峰百歲洞,洞中供奉觀音像,地上還擺著打坐的蒲團。此處遠離正殿,地勢險峻杳無人蹤,自師父失蹤後也再無弟子來過這裡。旁人也決計不可能自懸崖峭壁攀登而上,只有她同陸坦之知曉這後山還隱藏著一條暗道,說是暗道,也不過是九華婆婆在山壁上鑿下數十處可以落腳的坑窪,被雜草藤蔓一掩,更是無去無回。
就連陸坦之想攀上百歲洞都得耗盡氣力,不消說無異於平民的蕭白玉,就是看準把她壓在此處便再無路可逃。蕭白玉瞧了他一眼,盤腿坐好,面上平靜無波道:「閻泣刀不在我手上,這一路上有多少殺手劫道,陸師兄你還不清楚麼。」
到現在她竟還能淡淡地喚一聲師兄,陸坦之一愣,心中騰起火來,憎惡她這幅波瀾不驚的樣子。即使手無縛雞之力的被自己擒來,她還是一片自若,一雙眸清亮而不露驚慌,被她不溫不火的目光掃上一眼,都好像地位互換,自己才是她眼中的囚徒,戰戰兢兢的等候著她的問罪。
莫非這就是師父傳位與她而不是自己的原因麼,陸坦之臉上漲的通紅,雙拳緊握,雙目赤紅似是一頭吃人的狼。不,不是這樣的,她現在已經落到自己手中,要殺要剮都隨自己心意,她不過是強裝鎮定,都是師父看走了眼,掌門之位從開始就應是屬於自己,而不是這個武功盡失與廢人無異的師妹!
但她一路被自己挾持而來,也是清楚她身上並無可藏匿刀刃之處,閻泣刀當真不在她身上,許是被旁人趁火打劫,也許是落在修羅教手中。陸坦之咬牙切齒道:「那刀法呢,師父縱橫武林全憑一套冥河十刀,呵呵,她怎麼都不肯教我,就算……」
他忽然止住了話頭,臉上陰晴不定,最後還是沒有說下去,只陰陰的笑了幾聲。蕭白玉心頭一提,抓住了他話中的蛛絲馬跡,但他還算謹慎,沒有因著自己毫無反抗之力就口無遮攔,便也不動聲色反問道:「什麼冥河十刀,師父傳授刀法時從不偏私,從未單獨教過你我,你既不會,我又能如何知曉。」
陸坦之看出她是打算來個一問三不知,若說師父從未偏私,他是絕不相信的,否則他這個師妹怎麼會從小便壓他一頭,不論是刀法還是內力,往往略勝他一籌。明明自己才是更用功練武的那一個,不論寒暑冬夏都日日從雞鳴練至深夜,卻怎麼也趕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