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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陸坦之也不惱了,氣息慢慢穩定,心神也冷靜了下來,他到底還沒有真正當上掌門,隔著那一層紙也不好肆無忌憚的進出師父書房,待蕭白玉一死,他光明正大的坐上掌門之位,九華派上下的武學還不都盡歸他所有。
只不過還不想如此輕易的放過她,也不想放過任何一點有關閻泣刀的線索,他甩甩袖子,皮笑肉不笑道:「我倒想看看師妹能嘴硬多久,不吃不喝你能堅持幾日呢,十日?半旬?哦我都忘了師妹現在是個廢人,恐怕五日都撐不下去吧,若是你把閻泣刀的下落告訴我,我還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蕭白玉倨傲的身形不搖不晃,嘴角輕輕一勾,竟露出同秦紅藥有幾分相像的譏諷笑意:「陸師兄既如此想要習得師父刀法,何不一刀殺了我,就能堂堂正正的當上掌門,再沒人阻止你。」
她無需抬頭都能知道陸坦之臉上定是僵住了,這一句話正好戳到了他的軟肋,也是他現在最顧忌的一點。蕭白玉越想心下越是瞭然,話尾都帶上幾分舒心之意:「陸師兄是怕自己坐不穩這掌門之位罷,九華派上下尊我為掌門已有十年,弟子們即使那日因你和金鐵衣懷疑過我,最後還是選擇相信我對麼。」
她聲音清冷,這般朗聲說來,在山洞中迴蕩的震人心魄,半點不似階下囚。
陸坦之剛剛掛起的溫潤笑容又有要破碎的傾向,再怎麼不願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他離開九華山十年的確有些失策,不僅沒能在蕭白玉之前找到師父遺體,還幾乎是將掌門之位拱手相讓,任她在這十年中建立起不可磨滅的威嚴。但當時一半是心虛,一半是想不驚動師妹,自己先行尋到閻泣刀,憑著寶刀打她一個措手不及,但事實終不遂人願。
「你得意什麼!就算那些人現在信你,你現在半死不活,難道九華派就要一直群龍無首麼,他們還不是得推我為掌門。」陸坦之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他不急於這一刻,好好餓她幾日挫挫她的銳氣,到她奄奄一息之時還怕她不肯說實話麼。
陸坦之一走,山洞中緊繃的氛圍驟然冷卻了下來,蕭白玉鬆了松肩膀,站起身走到崖邊,扶著洞壁向腳下的深淵望了一眼。重重疊疊的雲層遮住了她的視線,周遭山壁光禿一片,就算知道她毫無內力,陸坦之離去時還是劈斷了山洞附近的藤蔓枯樹,完全不給她留下一點落腳之處。
她並非擔心陸坦之會用各種法子折辱與她迫她開口,這懸崖雖深,後山卻是靠著一條奔涌的大江,再不濟也能縱身躍進江中,在九死中尋一生的希望。只是想到陸坦之做了這麼多準備抓她過來,想來是還有後招,秦紅藥若是因救她心切一頭扎進來該如何是好。
懸崖山壁間刮來寒風,突來的猛然風勢讓蕭白玉幾乎站不穩,向後踉蹌了兩步跌坐在蒲團上,即使已經經脈穩固根骨強健又如何,她還是沒有丁點內力,連一陣山中強風都抵擋不住。她默默苦笑一下,到底還是太高看自己了,這樣的她即使跳進崖下江中,那一絲生的希望怕也是極為渺茫。
好在黃寒玉流轉在體內的餘溫尚在,即使天色亮了又暗,在高山谷峰中也沒有多少冷意,只是不同往日有內力支撐,不過十來個時辰未曾飲水,喉嚨中就有了類似著火般的乾渴。她失去武功後一直都被秦紅藥照顧的周到,還沒體會到尋常人竟如此不耐饑渴,就連現在她唯一能做的都是乾等著秦紅藥來救她。
享受著秦紅藥的愛,還口口聲聲的要對她喊打喊殺,這樣的自己未免也太可笑可悲了。若不是秦紅藥為她奪來黃寒玉療傷,被這麼夾著奔馳一路恐怕她連命都早沒了,蕭白玉回手探上背部,有些粘膩之感,傷口應是又裂開出血了,不過有紫兒那一口,她倒不覺得痛。
蕭白玉在漆黑的山洞中仰頭望著高大的觀音像,看不清雕像慈善的面容,卻也知觀音娘娘定是帶著笑,慈悲而憐憫的俯視著她,一手砌玉瓷瓶,一手甘露揚枝,將聖水春露播撒世間。
雖然九華山附近的百姓大都信佛,山腳小鎮中也建了不少祠堂佛廟,再加上九華山腰上就有前代留下的古剎寺廟,這座山可以稱得上是香火鼎盛,但她卻從未拜過神佛。並非是生來就不信天地鬼神,只是在師父的教導下對神佛敬而遠之,卻不想師父竟選了供奉觀音像的百歲洞做為閉關打坐之地,莫非在師父彌留的最後幾年間,也遇上什麼天意難違之事麼。
蕭白玉忍著飢腸轆轆的苦楚翻身跪在蒲團上,恭敬的拜了三拜,思緒轉了幾圈,唯一能許下的願望還是盼著秦紅藥平安無事。她未曾聽見山中傳來有敵入侵的塤鳴聲,想來秦紅藥要麼是沒有追來,要麼是暫時按兵不動,不管是那種對她來說都是好消息。
她久久跪坐在蒲團上,出神的凝視著觀音像,耳畔出現一丁點響動都會心頭一跳,生怕是九華山的塤鳴聲層層響起。蕭白玉又是忽地一個回頭,四周空無一人,只有夜晚的狂風颳過山洞口,發出利箭般的嗖嗖聲,她從不知自己竟是個會一驚一乍的人,明明方才面對想取自己性命的人都能鎮定自若。
蕭白玉搖了搖頭,自嘲的垂下眼角,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堅持跪在蒲團上,放佛想讓觀音菩薩看到自己的誠意。直到天色將白,姍姍而來的日光一寸寸上升,日出時的曙光自雲層中散出,一縷光芒穿進了山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