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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騙了我這麼久,你……」女子臉色霎時慘白,雙目再沒了神采,好似那眼淚一滴滴流進了她體內的鮮血,宛如一個無心的活死人。
這般神情似曾相識,秦紅藥一呆,目光緩緩的挪到蕭白玉臉上,之前的火氣蕩然無存,原來她被自己欺騙的這一回,也是如此傷心欲絕,至最後已成了近乎心死的悲哀。
第42章 將琴代語兮(貳)
衣冠楚楚的知縣大人在這乞丐面前有些驚慌,用力甩開她攥著自己衣袖的人,急匆匆的便要離去。秦紅藥也不攔,只在他身後微微招了招手,便有一修羅教的黑衣人尾隨在他身後,許是明日就會在什麼隱蔽的森林湖畔便發現這位大人的屍體。
衣衫破爛的女子只呆呆跌坐在地,過了半晌才爬起來,慢慢向外走去。蕭白玉心下不忍,她的痛苦都感同身受,起身幾步追上了女子,將身上的銀兩都塞在她手裡,欲要安慰些什麼,啟唇前卻忽然意識到一樣更令人驚懼的事實。
為何會有這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同病相憐,她是被至深至愛的人所欺騙,而自己只不過是……只不過是中了敵人的奸計罷了。這般一遲疑,話就被堵在喉頭,女子看了看手中的銀子,勉強笑了一下,只拿起一塊攥在手中,其餘的連同一個香囊推了回去。
「這是當年在佛祖前磕了九百九十九個頭求來的平安玉符,本想給他保佑萬事平安,誰知……就當女俠是拿銀子買了這玉符罷。」女子不再多做停留轉身便走,似是片刻都不想處在這傷心地中,蕭白玉將香囊揣進懷中,回身坐到桌邊。
秦紅藥有些不自在的清咳一聲,揚手叫人把抱頭蹲在店門口瑟瑟發抖的小二提進來,眼睛盯著桌子道:「把你們這的招牌菜通通上一份,辣油少放些。」
她終於明白自己的做法對蕭白玉來說多麼過分,她的確喜歡欺騙捉弄別人,對別人的傷心欲絕抱有快感。現在來說她無疑是成功的,不僅通過一場戲消磨了兩人之間的隔閡戒備,甚至現在閻泣刀的下落也盡在掌握之中,可她卻感受不到半分喜悅的心情。
她心中愧疚,卻又不知如何言說,想來說什麼都不會再被相信,可是卻抑制不住的想對蕭白玉好,不願她再受到一絲危害。
蕭白玉不知她又想搞什麼花樣,眼睜睜的看著殘羹冷飯被扯掉,重上了一桌極為丰神的美宴,但肚中已滿腹辣火,一筷子都填不進去,只得任它們平白浪費掉。待上了馬車暗自調息一陣後,果然感覺被封住的穴位有了輕微的鬆動,她接著這一股熱氣反覆衝擊著被極陰極寒的內力封住的穴道,幾個來回後已有了明顯進展。
只是熱氣漸退,肆意不節制的後果就慢慢顯露出來,從喉頭到胃部都似是燃起一條火路,熱辣的疼痛熊熊灼燒在腹中,她忍不住按著胃部微微弓起了背。耳邊傳來一聲輕嘆,此時周遭沒有旁人,秦紅藥終於埋怨道:「開始疼了吧,叫你別吃那麼多你還不聽。」
邊說邊伸手覆上蕭白玉的胃部,手剛一觸及她的衣衫,就見她猛的向後一躲,雙眸睜開如彎刀乍見鋒芒:「別碰我。」
秦紅藥視若罔聞,一手按住她肩頭,另一手已覆蓋在她手背上,與她的手指交疊壓在一起,身子倏然貼近,聲音認真道:「別動,不然我只能點你穴了。」
蕭白玉咬牙,脊背緊緊貼著馬車轎廂,下意識的屏住呼吸,不能讓她發現一絲內息波動。秦紅藥掌心運功,溫熱的手掌騰起絲絲涼意,貼在她胃部緩緩撫揉,瞧著她蹙起的眉頭不為人見的悄悄一松,也露出些笑意,手下不輕不重的按摩起來。
腹中火辣的灼痛漸漸消減,見她沒有察覺異樣,蕭白玉垂眸鬆了口氣,餘光瞥見她唇角隱隱的笑容,她下巴幾乎搭在自己肩頭,有淺淡的氣息吹佛在臉上。心中不由得一緊,她到底是想做什麼,現下沒有再做戲的必要,又為何要露出如此溫柔的神情,就好像她們之間還未反目成仇兵戎相見。
心下忽地湧起一股氣悶,她不痛不癢似是無事發生,就連對自己的態度都別無二般,為何只有自己心中如烈火灼傷,一想起發生過的事就坐立不安如有針氈,又恨又氣。
蕭白玉忽地按住了她的手腕,轉頭正正的看著她,兩人的眼神交匯,都清清楚楚看見了彼此眼底的神色。秦紅藥不防她轉過臉,已經許久沒有對上她的目光,一時眼中的疼惜歉疚暴露無遺,那神色在她眼裡只化作一個詞,同情。
她難道已落到這種地步,就連這個騙了她的人都要覺得她可憐,蕭白玉按著她腕的手指用力,纖細的骨骼在她掌中喀喀作響,似是下一秒就要捏碎在手裡。秦紅藥手腕因為疼痛瑟縮了一下,並沒有掙扎,即使脫出她的力道易如反掌,掌心仍虛虛的覆在她胸腹間。
馬車驀地急停,兩人都不由自主的傾身上前,秦紅藥眼疾手快的攔了一下,攬著她的身體撞在車壁上,一時手臂又酸又麻。轎外的馬夫也是受驚不輕,破口大罵了起來:「你們不要命了嗎,快給我滾開。」
「大爺行行好,施捨點銀子吧。」回答的人聲雜亂,粗略一聽至少四五人,都是一模一樣的語句。秦紅藥本該掀開帘子瞧瞧是哪裡來的乞丐如此膽大包天,可近在咫尺的容顏卻奪走了她的注意力,她的手臂被蕭白玉壓在背下,身子一上一下的交疊在一起,目光所及俱是身下人的紅唇玉肌,許是吃多了辣,那一向血色淺淡的薄唇也艷麗了起來,瞧在眼中只覺色彩分明天姿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