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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緩緩低頭,想去觸碰一下那雙唇,是否如想像般火燙,她身子壓低,氣息帶著意亂情迷的急促,腦海中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竟是想吻她。
那便吻下去吧,若這份感情木已成舟,又何必再去苦苦掩飾,即使在這盤棋中她已走錯一步滿盤皆輸,也不想再去欺騙自己只是為了閻泣刀才接近她,明明一開始就對她的氣度所讚嘆不是麼。
同樣的場景如水中之花閃過眼前,那日在河邊也是這樣身體交疊氣息相融,蕭白玉看著她漸漸壓低的臉龐,一瞬間先想到的卻是那日真切的纏綿。只不過兩人上下交換,可自己的心也隨之被顛倒,全心全意的信任被顛覆,如同並緊指縫捧起的沙,一屢屢流失後只剩滿掌的灰塵髒污,被她棄之如敝屣。
她的臉驀地偏向一側,秦紅藥的唇擦著她的唇角划過落在空中,只在臉頰上留下淡淡一抹溫熱。蕭白玉抵住她肩膀,毫無內力的手腕卻堅定不移,一寸寸將她推遠,自己起身坐的端正,面上無一絲多餘的神情,只有冷淡漠然。
只是在瞬息間,好像是雜亂的線團被輕輕一拉便呈現出清朗的線條,秦紅藥之前難道沒有算計過她麼,嫁禍栽贓的手段應有盡有,那時卻並不恨她,因為她本忠於修羅教。甚至同她一道的武林正派長青門,也是為了武功兵器想要了她的命,可她卻沒有對謝三揚有任何仇恨可言,只是無奈失望,廢掉他武功後再不聞不問。
可為何這次卻有一種走投無路的絕望憎恨,只不過是因為她在心中的分量不知不覺已如此之重,早非常人可以比擬,自己被感情蒙蔽了雙眼,一直無法靜下心來思考脫身之策,只一味氣恨,才叫她牢牢掌控。
她閉上眼長長吐了口氣,再抬眸時已用一種全然陌生的眼光打量著面前的人,好像只不過面對一個普通的對手。秦紅藥對著她不氣不惱的神情,心裡忽然有些惶恐,本以為她會一巴掌甩過來,用那雙尖銳鋒利的眸子怒視著她,再痛罵幾句絕不肯再靠近直到自己出手點住她穴道為止。
可她只是大大方方的看著自己,目光雲淡風輕,好像自己從未出現在她生命中一般,那些相處過的日子都隨著那口氣被她一滴不剩的擠出,那些笑過痛過的往事再泛不起一絲波瀾。秦紅藥當真害怕了起來,她這數年來經歷過刀光劍影,曾奄奄一息鮮血淋漓,也見識過他人血肉模糊身首異處的慘狀,從未有過絲毫的驚恐懼怕。
即使強敵林立四面楚歌她也無所畏懼,也不介意蕭白玉怨她恨她,只要她們還活著,就可以日日糾纏在一起慢慢修補。
見她方才對自己的靠近不閃不避,久違的歡欣還沒來得及化成笑容,就被一種似是掏空了胸口的表情所取代,一動不動的與她對視。
這對視不過瞬間,明明很短,卻又覺得很長,似是能說盡千言萬語,長到一個交睫就老去。蕭白玉轉開目光,壓下被她凝視時如芒在背的吞噬感,向轎外頷首問道:「你不去看看麼,好像被人堵住了。」
一向威風凜凜的護法只是噢了一下,聲音空曠,聽著她若無其事的問話,似是一切又回到最初,她依然是那個冷清鎮定的掌門人,只不過遇到了小小的麻煩,全然不放在心上。
「你們聽不懂人話嗎,快滾,不然小心你們的腦袋。」一聲清脆的鞭聲響起,大約是馬夫終於忍耐不住的動了手。
「大爺行行好,施捨點銀子吧。」乞丐們的回答卻一成不變,竟也沒有人發出痛苦的叫聲,他們聲調平平,無情無欲,甚至不帶一絲乞討的口吻。
馬車猛地晃動了一下,車夫勒住韁繩,馬蹄高高揚起,轉眼已將一人踩在馬蹄下,車夫狠狠道:「讓你們再叫,死了叫不叫的出來啊?」
乞丐們卻無一人低頭去看,也沒有退卻,臉上木然的神色隱隱泛著金光,就連被踩在馬蹄下的那人也不見吐血,依然張著嘴咿呀說著:「大爺行行好,施捨點銀子吧。」
毫無波動的語氣說著一模一樣的話,聽在耳中只覺詭異萬分,秦紅藥忽地一驚,猛然回過了神,急喊道:「快走,這些不是人!」
馬夫渾身巨震,他自然聽得懂什麼叫不是人,手中韁繩一甩,兩腿狠狠的夾了下馬腹,連帶著馬車劇烈顛簸狂奔了起來。砰的一聲巨響,轎子被一拳砸開了個破洞,從破洞中清楚的看見外面五名乞丐面容呆滯,全身都泛著一層金光,一拳下來幾乎把馬車掀翻過去。
馬夫用了全身力氣架馬,只聽身後砰砰聲連響,百忙之中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兩名乞丐出拳欲打,只是馬車速度太快,他們雙拳撞在一起,瞬間爆發出的氣波震倒了小道兩旁的樹木。一時更是又驚又怕,使盡渾身解數盡力狂奔。
秦紅藥用力攥拳,灰衣人這一招調虎離山當真騙過了她,她一開始得知這三處地方時便告知了哥哥,誰料還有人動作比她們更快,三人中已有兩人不見了蹤影,哥哥親自出馬都唯一只尋到幽蘭谷澗的老太婆。許是那灰衣人將幽蘭谷澗中的人當成了蕭白玉的手下,便故意讓人發現九華山下的埋伏,再於此處將她們一舉攔截。
如此看來莫非灰衣人連閻泣刀埋藏於何處都一清二楚,但他卻並不去尋刀,只是要蕭白玉的性命。不得不承認他計謀得逞,大部分人手已同哥哥趕去了九華山,隨行她們的只有十幾人,從那乞丐身上散發的金光來看,至少是已煉了十年的道屍,萬萬抵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