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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有萬全的把握麼,怕也沒有,說出來的話卻是風度翩翩,倒是一副絕佳的帝王氣派。這才多久呀,她就從快意恩仇肆意妄為的江湖中浴火而生,端坐在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王位上,蕭白玉不願去想她的紅藥在這百餘天中經歷了什麼,太過沉重,太過心酸。
秦紅藥極少能在她口中聽到這類詞,忍俊不禁的看了她一眼,她眼中的波光比方才燃起的烈火還要耀眼,像是含了漫天的星芒。而她話音分明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冷清,秦紅藥卻不知怎麼聽出絲嬌氣來,忍不住就想哄她:「之前是我用錯了手段,所以想好好來問你。」
她一邊應著,手下的動作也不停,躺在床上的人轉眼便只剩一件內衫掛在身上,她欲要再解衣扣,手卻被按住了。蕭白玉斂著眉,無力的手虛弱的覆在她溫熱的手指上,畢竟現在意識愈加模糊,想說什麼又尋不到合適的字眼,便露出些為難。
秦紅藥怎會不知她心思,即使嘴上說著是傷口醜陋不願她看,其實說到底只是怕她看了難受,她這般一再阻攔,哪怕不曾親眼見到,也知這薄薄一層衣衫藏了多少不忍入眼的傷痛。可這些傷分明是自己親手刻上的,如此深情的心思讓綿密如針扎般的疼痛漫上心頭,哪裡還說得出一個不字。
「好,我不看,」秦紅藥站起身徑直走向衣架,拽出一條墨黑的腰帶,當著她的面覆在眼上,纏了一圈又一圈,最後短短的系在腦後。秦紅藥再度坐回床邊,閉著眼尋到她的目光,輕聲問她:「放心了麼?」
蕭白玉不答話,只摸進她指間,半牽半引著握上自己的衣扣,靜靜的看著她褪去自己最後一層掩蓋,拿起在熱水中浸濕的手帕,沿著臉龐的輪廓一點點擦拭下來。滾燙的手帕很快就染上紅霧,有了黏膩的觸感,秦紅藥明顯感覺到了,眉頭越來越深的蹙了起來。幾乎每擦拭幾寸地方,就要重新洗一下手帕,她指間在龜裂的肌膚上輕輕摸索著,避開可怖的裂口,清洗乾淨周遭的污跡。
好不容易擦淨了一條胳膊,秦紅藥先將手帕拋回了水盆中,拿來藥膏和繃帶,只是她半天都擰不開藥盒的木蓋,手指顫的厲害,就連被腰帶束縛住的睫毛也抖個不停。蕭白玉無聲的嘆了口氣,沾染了潮濕水汽的手輕巧的從她顫抖的指間抽出了藥盒,兩指擰開了蓋子,猶豫了一下道:「紅藥,我還是自己……」
她的話沒說完,兩片薄削的唇瓣就壓了上來,即使眼不視物,還是循著她的氣息準確的捉到她的唇。蕭白玉只怔了一瞬,隨即便順從的閉上了眼,握著藥盒的手攀上了她的脖頸,給了她最親密的允許。
秦紅藥沒有莽撞的去尋她的舌,只是淺淺碰著她的唇,抿過她唇瓣上的條條乾裂。感覺到她沾滿水汽的臂彎挎在肩上,雙唇配合的輕啟,以最包容的姿態擁抱接納自己,秦紅藥更是顫的不能自已,唇瓣頹然滑落開來,額頭抵在她肩上,一時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怎麼能……她怎麼忍心!
蕭白玉不斷撫摸著她頸後的肌膚,手指攪緊了她的黑髮,壓著鼻酸一聲聲的喚她:「紅藥,紅藥,沒事的。」
不需要紅藥再多說什麼,她們誰又過得容易?她好歹是在九華山上一派清淨,時時有人噓寒問暖,長輩執事在堂,好友弟子繞旁,也不過受了些思之而不能見的苦。可紅藥一人位居至高位,至親俱逝,苦等百餘天后,紅藥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看她出現在鄴城之上,可即使這樣,紅藥依然時時給她留有餘地,這讓她如何不心痛。
蕭白玉反覆揉捏著她的後頸,指間掠過她清瘦脫形的肩胛骨,又心疼的按住,這樣都止不住她的顫抖。另一隻手便也想環上來,只是她肩膀剛一動,秦紅藥忽的坐了起來,差點打翻她手中的藥盒,聲音幾分啞幾分焦急:「壓疼你了麼?」
秦紅藥立刻就想看到她,只是手剛覆上腰帶,又想起她百般為難的模樣,手便久久的覆在眼上,遲遲沒有動作。蕭白玉凝著一雙溫潤的眸,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瞧她纖長蔥白的手指搭在額間,更襯著被遮去一半的面容白到透明,不再紅潤的唇緊抿著,仍止不住間斷的顫抖溢出唇角,帶出淺淡的波紋。
仗著紅藥看不見自己,蕭白玉愈發痴纏的瞧著她,將她難得如此傷神的模樣盡收眼底,手臂上緩慢蒸騰的潮濕水氣剎那間竄遍全身,混著夏夜裡悶熱的氣息,難耐的裹住她整個身體。蕭白玉去探她的手,待將她有些涼意的指尖握在手心後,忍不住輕輕摩挲了一下,無聲的吞咽了一聲。
秦紅藥感覺到她手心中不同尋常的炙熱,關懷的話還沒問出口,打開的藥盒就被推進了掌中,被她牽著放到了肩膀的傷處上。秦紅藥深吸了一口氣,在嗆人的藥膏味和血腥味中勉強鎮定下來,挑起藥膏的手指輕柔緩慢的塗上傷口。
冰涼的藥細密的塗抹在傷口上,些許疼些許癢,緊接著乾淨的繃帶纏上來,將她暴露在外的傷一處處用心的呵護了起來。期間秦紅藥起身出去過兩三次,命人去換水和拿新的藥來,擔心帳簾掀動時吹進輕微的風,即使一點都不涼,秦紅藥還是拽起旁邊的薄被小心的蓋在她身上。
蕭白玉的呼吸重了些,她熱的厲害,也不知是傷藥的效果還是天氣太過炎熱,背部甚至都有了汗意。隨著秦紅藥輕撫過她的身體,用指尖一處處摸索著上藥包紮,她的汗意便愈發的深了,甚至蒼白的臉上都暈起微微的薄紅。她輕輕的扯著被子的一角,慢吞吞的動著,想不被發現的掀開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