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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想著嘴角不知不覺露出笑意,蕭白玉忽的伸手撥亂她額前髮絲,把她一張臉都掩在發下,皺眉道:「莫要笑,被押進大牢的人哪有你這麼高興地,再狼狽一點好了。」
「喂!」這可真夠蓬頭垢面的,秦紅藥哪能受得了自己這般模樣,奈何雙手又被枷鎖銬著,想理一理亂發都做不到,但現在也的確不是什麼顧忌顏面的時候,一是姜家犯了這麼嚴重的事怎麼救是個問題,二是黃寒玉尚不知所蹤,唯有處理好姜家這回事才能得知下落,也就由著自己這麼一副亂糟糟的樣子去了。
秦紅藥在地上散亂的鐵器中踢了幾腳,勾起一副較輕的手銬遞給她,瞧著她自己把自己銬起來,兩人才重坐進馬車。被奪了心神的捕頭坐在車架上,隨著姜流霜動一動手指,他僵硬的牽起韁繩,馬頭一轉噠噠的奔向成都。
這般被送進大牢倒是簡單,只是黃巢劍同閻泣刀成了問題,定是不能再佩戴在身上,也不能再藏在馬車中。好在蕭白玉只是戴了手銬,還算活動自如,便將刀劍用衣帶捆在一起,再綁在秦紅藥左臂上,衣袖垂下也是勉強能藏住一對兵刃。
上一次來成都時還是兩人隔閡深重之時,猶記得蕭白玉為了衝破穴道在孟湘的幫襯下吃了一肚子的辛辣食物,可是好好輾轉反側了一整天。現下再進成都已是三更天,酒樓商鋪已都閉上了門,路上除了偶爾經過的打更巡邏之人再不見其它,有守衛欲要上來盤問,但一見馬車上坐著的是本城捕頭,俱是恭敬一禮後便放行,一路毫無阻攔的來到成都大牢前。
門口守衛持槍而站,捕頭勒停了馬車,跳下車一板一眼道:「本捕頭捉拿了姜家同夥,你們將她們三人押進大牢,本捕頭先行一步去稟報洛王爺。」
守衛領了吩咐,一掀車簾將三人趕下馬車,三人在路上時都撥亂了頭髮,夜色中乍一看都是髒亂一片,守衛一眼也不想多看,持槍押著三人走進大牢。有一人餘光瞥見了捕頭轉身離去的背影,但明顯不是向洛王府而去,疑惑的出聲喚了一句,但他卻是頭也不回的直向城外走去,漆黑的夜幕中誰也沒注意到一條細蛇從他褲腿下爬出,又眨眼沒入到被押送的一名犯人身上。
姜家犯了如此重罪,也被格外重視關在了大牢最底一層,守衛扳動把手,沉重的牢門嘎吱嘎吱的升了上去,一眼便望見姜潭月坐靠在牢房一角,只穿了薄薄一件囚服,嘴唇被凍得青白,似是昏迷似是沉睡。大牢最底一層再沒有其他人,姜流霜雙手忽地一掙,枷鎖猛然碎裂,硬木猝然爆裂,濺了一空。
她甚至沒有回頭管那兩個守衛,一掌拍開了牢房的門鎖,身影一閃已蹲在姜潭月身邊,雙手輕輕把她扶了起來。守衛一驚,剛要大喝出聲,另一人的枷鎖也被掙開,秦紅藥下手極快,讓他們兩人一聲都發不出來便是眼前一黑,一個活口也沒留。
她掂起蕭白玉的手銬,手指覆在堅硬的鐵面上,功力一運便將手銬融成鐵水,一扯就徹底脫落。兩人很有默契的都沒有踏進牢房,只是遠遠的望著牢中兩人,給她們留出些許空隙。
一觸才知姜潭月身體到底有多冷,想也知道,她本就不是武林中人,在這又陰又冷的地方還只穿一件囚衣,估摸是被凍暈過去了。姜流霜解開自己外衫,緊緊的裹在她身上,又摸出藥丸塞進她口中,她牙關因為寒冷咬的死緊,手指用力才撬開她齒尖,手指都印上了深深的齒痕。
藥丸在她口中融化,姜流霜一手覆在她背心處,運轉功力為她祛除寒意,如此幾番後她青白的嘴唇終於有了些許血色,睫毛開始微微顫抖,即將轉醒。在她睜眼前一瞬姜流霜抽回了手,往後挪了幾寸隔開了距離,眉頭蹙的死緊,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
姜潭月朦朧的視線中映出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她反覆合眼又睜開,恍惚的目光黏在她臉上,之前將她凍暈過去的寒意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流淌全身的溫暖,一瞬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死了,不然怎麼會如此舒適,甚至還見到了以為再不會相見的人。
她動了動手指,緩慢的抬起想要觸碰眼前的人,伸到一半又畏懼的縮了回去,許久未開口的嗓音沙啞,卻還是硬逼著自己開口道:「堂姐?……莫非我已經凍死了麼,我怎麼會再見到堂姐……」
時隔八年,彼此還是能一眼將對方認出,姜流霜瞧見了她的動作,硬是忍住握住她手的衝動,垂眸應了一聲,但隨即就發現這一聲帶著不同尋常的艱澀,近乎哽咽。本以為不會再有任何情緒起伏,可這突如其來的悸動讓她竟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勉強清了清嗓子,裝作若無其事道:「是我,伯父呢,你們又是怎麼一回事,藥方絕不會有問題才是。」
姜潭月猛地睜大眼睛,確信了眼前這一幕實非虛幻,連呼吸都已停住,目光反覆在她臉上徘徊,直到再無法忍耐時忽的撲了過去,雙手死死環抱住她的纖腰。這時才發現自己身上還披著一件外衫,而堂姐只穿了一件內襯,想來是她的外衣,臉龐深深的埋進她的肩頭,三日來的打擊惶惑驚恐無助頓時傾瀉而出。
當話語都堵塞在胸口時只剩眼淚能表達感情,冰涼的淚珠一顆顆墜進脖中,姜潭月伏在她肩頭低低嗚咽,再怎麼壓抑都克制不住身體的顫抖,仿佛是一頭受傷的幼獸。姜流霜雙手僵了半晌,還是輕輕環住了她,一下下在她脊背上輕拍著,她的嗚咽聲好似一直傳進心底,化作一隻有型的手,揉捏著心臟,叫她也跟著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