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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身穿簡單的粗布麻衣,只是普通村民,但眼珠不轉面容僵硬,隱隱泛出一層死黑之色,看來早就沒了呼吸。蕭白玉心中怒火越燃越烈,手中彎刀用上了十層功力,迎著鐵鉤狠狠一擊,兩柄開山破石的鐵鉤在她刀下碎成幾段,左掌順勢推出,掌力連擊在二人胸口處,活屍腳下不穩連退幾步,接連滑落山崖掉進了山下湍急的河流中。
她全身已被雨水澆透,盤起的髮髻雖不亂,濕透的鬢髮卻黏在眼角唇側,浸滿水的衣衫沉甸甸的掛在身上,她左手抓住衣襟內勁鼓動,暗扣崩開腰帶斷裂,一把將外衫扯下扔出懸崖。她提刀繼續向上躍去,一路忽然蹦出的活屍少說也有十具,當真是布下天羅地網等她一腳踏進來。
山道本就狹小,兩隻活屍躍出除了出手再無退路,再加上雨勢甚大,危險都來的防不勝防,這樣下去真的到了山頂想必也會筋疲力竭。
即便清楚如此,她腳下不停刀下也毫不留情,一人一刀衝破層層阻攔勢必要上山,大雨沖刷下刀刃乾淨的不沾一絲髒污,雨水隨著她刀罡猛力揮出,仿佛都變成了致人死地的尖銳暗器。短短一炷香的時間硬是打退了數隻活屍,登上山頂時已耗掉了大半力氣,胸口劇烈起伏,在傾盆暴雨中大口呼吸著。
略微平復了一下急速的心跳,她身形筆直,骨節蒼白的手指握緊彎刀,一步一步踏的謹慎又堅定。心頭被焦急和憂慮反覆煎熬,她甚至感受不到用力過久的手腕都開始微微顫抖,站在山頭空地中央高聲道:「下這般大工夫引我來此,難道你還畏畏縮縮不敢現身?」
「好啊好,蕭掌門如此驍勇善戰,倒是讓我們男兒之身都自愧不如。」尖銳而乾澀的笑聲刺透雨幕,鑽入耳中激起心底更濃的煩躁感,蕭白玉沿著聲音看去,只見身前隔著一道狹長的深谷,萬仞峽谷間只有一條鐵索相連,山崖對岸站了十幾人,一眼便望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秦紅藥伏在地上,不動不響,距離實在相隔太遠,又在雨霧中看不清晰,不知是死是活。蕭白玉呼吸一窒,半分也不耽擱,腳尖一點便踏上鐵索,鐵索之下雲封霧鎖,不知盡頭。對面的人也動了起來,十人依次踏上鐵索,卻是走的搖搖晃晃,讓鐵索劇烈震動起來,連帶著蕭白玉腳下都無法立穩。
眼看著一人站立不穩登時跌落山谷,落到一半才爆發出慘烈至極的驚吼聲,其他人卻毫無反應,依然晃晃悠悠的踩著鐵索靠近,好像隨時都會掉下去。蕭白玉正覺不對,定睛看去,只見眾人雖面色紅潤如同常人,但眼神空洞茫然,神情一片空白,似是不知他們自己身在何處,只是執拗的冒著粉身碎骨的危險接近她。
「蕭掌門,這些人可都是普普通通的村中百姓,你當真要狠下殺手嗎?」說話之人披著灰色披風,臉上帶著一副般若面具,身形在大雨中虛無縹緲。
說話間已有一人行到鐵索中央,舉到便向蕭白玉橫砍而來,她舉刀一擋,便察覺出對面骨骼脆弱力道微薄,被她格擋之下身子就搖搖欲墜的後仰,她心中一驚,反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將他身體扯了回來。
但那人卻絲毫不覺自己在鬼門關遊走一圈,抬手又是一刀,猛然一陣山風颳來,大雨撲在臉上如尖刺,鐵索劇烈的搖晃起來。蕭白玉勉強還能站穩,可其他人卻左搖右擺,又是一人腳下一滑摔進深谷中,神情在空中有了極明顯的變化,似是突然恢復知覺,先是訝異又是驚恐,轉瞬只剩一聲慘叫迴蕩在山谷中。
原來這些人只是被他用亂心攝魂大法迷住了心神,當真連一點武功都沒有,所用不過蠻力。蕭白玉眼睜睜的看著兩名無辜百姓摔落山崖粉身碎骨,奈何自己身處鐵索之上,又被眾人擋住去路,竟是連半點救助的法子都沒有。
一時心中驚怒急切交雜,目光幾乎黏在秦紅藥身上,雨水吹進眸中刺得生疼,都不肯眨眼。她不能再用刀,下盤也不能輕易搖動,她腳下若一動,鐵索必會彈起,那剩餘八人只有死路一條,她一邊閃躲著村民毫無章法的劈砍,一邊巡視鐵索兩端,只剩一個鋌而走險的辦法。
「蕭掌門啊,你是非殺不可,但這位秦護法卻很合我心意,不如在你臨死前親眼看著她被我煉成活屍如何。」灰衣人爆出一陣大笑,他伸手攬起秦紅藥的身體,像是對待極珍貴的寶物般慢慢撫上她的臉,抹掉她臉上的雨水,這樣一具曼妙又百毒不侵的身體,真是他夢寐以求的天賜之人。
「不許碰她!」蕭白玉猛地吼出聲,在瀟瀟大雨中震耳欲聾,手中彎刀閃出寒光,她終於下手狠厲揮出幾刀。灰衣人眼睛一亮,她果然還是動手屠殺這些百姓,果然在危難面前沒有人再會記起什麼俠義精神,正義善良這些狗屁東西本就不屬於江湖,江湖只有像他這樣的人才有資格立足。
一陣刀光閃過,卻不料鐵索上的眾人依然好端端的站著,灰衣人一愣,只見鐵索另一端突然斷裂,蕭白玉抓住鐵索一端,手腕急轉,依次纏住八人的腳踝,手臂一抖一送,接著鐵鏈下墜之勢用力一甩,那八人便飛過峽谷,被她送到了對岸。眾人這一摔似是恢復了神智,互相對望一眼又瞧了瞧峽谷另一旁的灰衣人,立時便想起失去意識前的驚恐遭遇,大叫一聲跌跌撞撞的轉頭就跑。
灰衣人也不理他們,他走進幾步俯身去望懸崖之下,他眼看著蕭白玉救下那八人後空中無法借力身子急速下墜,這山壁陡直光滑,又在這大雨瓢潑之中絕無可能依附在上。他臉色發黑,憋著一股悶氣,她這般死去一點都沒有順了自己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