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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再無他話,各懷心思,向著竹葉村飛馳而去,不到半個時辰,便見到了竹葉村懸在路口大大的招牌。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以美酒聞名的村落,不大的村中少說有三家酒館,每家每戶門口都擺著大大小小的酒罈,可奇怪的是鼻中連一絲酒香都嗅不到,
兩人放緩了馬速,剛一踏進村口,一名戴冠身著錦衫的老伯迎了上來,只見他滿臉愁容,卻還是勉強擠出絲笑容,拱手道:「對不住了,現在村中暫不賣酒,請公子女俠稍待幾天。」
蕭白玉還被之前的那一句醉話攪得心緒不穩,也不多話,直截了當的問道:「我是來尋人的,村中可有一位姓晉的老前輩?」
老伯一聽她們並非來買酒,笑容倏得收了回去,打量了一下兩人,謹慎道:「有是有,不過他這幾日……出村了,我也不知他什麼時候回來。」
他話中遲疑了一下,蕭白玉便知他定是隱瞞了什麼,欲要再問,卻被秦紅藥搶先了一步:「我在這村中不聞酒香,老伯,莫非是你們的酒出了什麼問題?」
老伯驀地變了臉色,連聲怒道:「出什麼問題!休要污衊我竹葉村的名聲,快走快走,不然我就動手趕人了。」隨著他話音落下,身側湊上幾個拿著茅叉的男子,有老有少,均虎視眈眈,目光中充斥懷疑。
秦紅藥不慌不忙,伸手拍了拍馬鞍旁懸著的酒罈,封泥被她拍掉一塊,封沉的濃郁酒香溢出,人光一聞都似是要醉了。老伯雙眼發光,緊盯著那壇酒不放,不可置信到有些結巴:「百年……百年廬泉酒,你怎麼……你從哪得來的?」
「從哪來的不重要,我們只為尋人而來,若老伯據實相告,這壇酒便分你一壺。」她勢在必得的口吻聽在耳中,蕭白玉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心中沸騰的情緒漸漸冷卻下來,涼的有些刺骨。前手剛費盡心機得了這壇酒,後腳便正好派上了用場,真的只是巧合還是她盡心盡力的謀劃。
老伯望望那壇酒,又瞧了瞧兩人,嘴唇抖動掙扎了許久,才揮手屏退了左右幾人,開口道:「我是竹葉村村長,外面人多口雜,請兩位進屋裡來吧。」
村長招呼著讓兩人將馬匹拴在門外,進門三人圍桌而坐,村長又看了一眼秦紅藥手中的酒罈,長嘆一口氣道:「實不相瞞,晉江兄是去尋竹葉村被偷竊的酒,已有五日未歸。半月前村中好酒忽然不斷遭竊,一開始只以為是小偷小盜,但布了人手設了陷阱,都一無所獲。直到一個星期前,村中的酒已盡數被偷光了,離穀物成熟還有兩月啊,這釀不出酒竹葉村全村上下幾百口可怎麼活下去。」
秦紅藥噢了一聲,閒閒的撥弄了一下手指,繃帶早已拆掉,新生的一片指甲薄薄的覆在肉上,語氣頗為輕鬆:「既然這樣,抓住那個偷酒賊不就好了,一舉兩得。」
村長苦笑了一下,真有她說的這般輕鬆何至於愁眉不展,晉兄已是村中武功最高的人,都一去不回,何談文文弱弱的這兩人。蕭白玉忽地正眼看她,面色沉靜如常,淡淡問道:「你有法子?」
秦紅藥撲哧一笑,一雙眸自若的對上她的目光,似是之前一路上橫亘在兩人間尷尬的沉默毫不存在,又是那半玩鬧半調戲的語氣:「你明明滴酒未沾怎麼腦子也昏了,這百年廬泉酒在我們手上,隨意放出些風聲,還怕那偷酒賊不來?」
她神情明亮坦蕩,幾句話連貫一氣呵成,聽不出遲疑停頓。蕭白玉收回目光又陷入了沉默,她的提議本毫無缺點漏洞,卻又自然的過於怪異,好像是她親自鋪好了路,領著自己一步步走上去,本想試探的問一句看她是否會假裝不知免得露出破綻,可她又大大方方的直說了出來。
村長聽不懂她們之間的語氣交鋒,只覺秦紅藥這主意很不穩妥,擔憂道:「我們少說埋伏了二三十人,都未曾見過偷酒賊的影子,用這壇酒做誘餌,要小心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交給我們便好,村長你去放出些消息,說得了一壇好酒,但莫要提廬泉酒的名字。」秦紅藥還記得閆家那一碼事,雖不介意他們來尋仇,但不能在這個關鍵時刻打擾自己。
她手起掌落,沿著酒罈口一拍,封泥簌簌落下,封口的紅布團砰的一聲崩出壇口,酒香頓時噴涌而出。蕭白玉本就聞不慣酒味,側過頭去皺眉屏息,逼著自己慢慢適應這個味道。秦紅藥瞧見她蹙起的細眉,狠著心又等了一會兒,直到酒香傳遍村落十里可聞,便用布團重新塞住了壇口。
現在需要做的事只有等了,安靜仿佛細沙一般傾瀉填滿她們之間的縫隙,落在心底有騷不到的癢意,令人坐立不安。秦紅藥以為她不會再開口說話,不想等村長出屋後她轉過頭,眼神執拗認真:「你記得你醉後說了什麼嗎?」
一直避而不談裝作沒發生的事被她直白的問出來,秦紅藥雖看著她,卻沒有對上她的目光,眼神在她鼻尖嘴唇旁遊蕩,狀似無意:「記得啊,說你現在已足夠迷人。」
「此話何意。」再聽一次還是激盪心弦,不由得去想她可有別的意思。蕭白玉不喜獨自猜來疑去,只當是被她一句話攪得心神不定,才會對旁事也疑神疑鬼。並不願去懷疑她,那就讓她自己把這句話解釋清楚,應該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個意思。
秦紅藥目光停在她眸下,唇角盪起抹笑意,猜到她想要什麼樣的答案,有一瞬再想不然就乾脆說的更加驚世駭俗些,准把她嚇得拔刀相向,說不定還會破口大罵。她心思轉了一圈,對破口大罵這個詞很感興趣,還從未見過她情緒激盪到真的罵人的地步,雖總是有意無意的惹她,卻鮮少見過那冷淡鎮靜的臉色有多大起伏,或參雜別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