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半晌後,秦紅藥才輕輕吸了口氣,淺淺的漾出一絲笑,不見多少高興的意味:「真是哄小孩的誇獎呢。」
蕭白玉沒有抬頭,錯過了她臉上幾經轉折的表情,便再無他話,只在斜陽西下時對坐飲茶。
她們又在竹葉村停留了兩日,一是看那偷酒害人的賊子是否還會出沒在附近,二也是為了保證閆員外不會再帶人來找麻煩。相安無事的度過兩日後,兩人尋了往來通商的小販問了七鼎山和幽蘭谷澗的走法,便再度牽馬上路,奔馳向成都一帶。
已經進了大暑烈夏的時節,策馬不過幾十里就已濡濕鬢髮,秦紅藥本就體熱,再頂著炎炎烈日,只覺自己像是爐火上的烤魚乾,蔫蔫的只想躺在樹蔭下挺屍。趁著馬匹喝水休息時,她扯著衣襟往裡看了看,自言自語道:「若是男裝脫個一兩件應該不成問題吧。」
蕭白玉怕她真的當眾解衣脫的只剩個內襯,掏出已經給她洗好的手帕,讓她將就著擦擦汗。雖自己沒像她熱的那麼誇張,但馬匹也是汗流浹背筋疲力竭,兩人一合計便決定在夜晚趕路,白天裡日頭最高的時候就尋個住處稍作歇息。
夜時總算起了微風,雖還是悶悶的熱風,也比白日裡好上太多,馬蹄奔騰疾跑的聲音在空曠的原野上分外清楚。風吹草低,一時之間,風聲混合著野獸的嘶鳴,聚成一曲蒼涼的歌灌入耳中。在這樣蒼野茫茫的路上架馬飛奔,本應該感覺心胸遼闊,可越是這樣秦紅藥就越是心涼。
天地如此之大,萬物生長,她卻為了一個已經死去十年的人四處奔波,尋找她藏起的所謂能得天下的神兵利刃,或許是因為武林中人最不能拒絕的三個字,得天下。
進了深夜,風呼呼的颳了起來,在這般大的風中竟還能聽見遠處傳來的爭執聲,秦紅藥挑眉,遠遠穿過夜色眺望過去,只見一名藍衣少女被三人圍在中間,「月色睡蓮」一詞在爭吵中不斷被重複。若只是她一人,這會兒便會充耳不聞熟視無睹的直接走過,她從不管閒事,閒事就是麻煩。
但顯然結伴的人並不這麼想,蕭白玉放緩韁繩,隨著距離靠近幾人的對話也清晰可聞。藍衣少女懷中抱了個布包,緊緊的捂在胸口,模樣玲瓏嬌俏,神色緊張又倔強,但面上的怯意已不受控制顯露出來。
「姜大夫,我們洛王爺說了,只要你肯把這朵月色睡蓮讓出,黃金百兩都不在話下,你又何必一味拒絕。」
「不行!我的病人正在病重彌留之際,只有月色睡蓮能救她一命,我身為大夫又怎能放走一條人命。你快讓我走了才是,睡蓮花摘下後只能維持三個時辰的藥效。」
三名大漢對視一眼,其中蓄著絡腮鬍的一人拱手道:「抱歉了姜大夫!」話音還在一半,手已眨眼伸出去奪她懷中的布包,少女一驚之下死合著雙臂,護住布包彎腰緊閉住了眼。卻沒想到等了片刻也沒有預想中的爭搶疼痛,她小心翼翼的睜開眼,偷偷看了眼那三名大漢。
只見一名壯漢手還維持著伸出的姿勢,卻一動不動,神情驚訝怪異,另外兩人也是同樣僵在原地動彈不得,似是時間忽然靜止。她余驚未定的直起腰,卻看見一旁站了個斗笠青衫的翩然女子,她雖不懂武,但也知應是這位女子出手點了他們三人的穴道救了自己。一時鬆了一大口氣,面上浮起真誠的笑意,忙鞠躬道謝:「多謝女俠出手相救。」
蕭白玉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多禮,秦紅藥慢吞吞的走上前,用胳膊肘拐了拐她的腰間,戲謔道:「他們好像是什麼洛王爺的手下,小心惹上大麻煩噢。」
她嘴上說著小心,聲音卻半點也沒有放低,在場幾人聽得清清楚楚,三名大漢驀地就變了臉色,這又是哪裡來的小子連他們洛王爺都不認得,還敢口出狂言。絡腮鬍從牙縫中艱難的擠出一句話:「敢問兩位尊姓大名,也好讓我等知道是折在哪位大俠手裡。」
秦紅藥眸光一轉,笑呵呵道:「我們是修羅教之人,記得回去叫你王爺來北漠尋仇,哦忘了說這穴道十二個時辰後才會解開,這周圍狼群出沒,也不知還有沒有命活著回去。」
修羅教三字一出幾人的眼神都直了,蕭白玉知她又在胡言亂語故意氣人,便轉頭看著少女淡聲道:「你家在何處,騎馬回去更快些。」
藍衣少女露出些為難的表情,小聲道:「我並不會騎馬,不過我就住在前面五里處的忘疾藥廬,很快便到了,兩位姐姐不必掛心。」
秦紅藥聞言瞧了她一眼,又低頭看了下自己裝束,少女笑了起來,目光靈動:「我一看就知道了,哪有男子生的和姐姐一般面如新雪身帶幽香。」她想起自己還未自報家門,又忙接到:「我是姜潭月,是一名大夫,請問兩位姐姐怎麼稱呼?」
這個名字聽來耳熟,秦紅藥想了想,原來這就是江湖人稱小醫仙的姜潭月,在北漠也經常有所耳聞,沒想到一救還救了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可是這小醫仙看來充其量也不過十八二十的芳齡,也不知怎麼就變成北漠那位怪醫的眼中釘,光是聽到這個名字都會氣的砸東砸西。
「她是蕭白玉,我叫秦紅藥。」這一路以來她替蕭白玉說的話已經夠多了,不知不覺連姓名都為她報了出來。姜潭月將這兩個名字在嘴裡念了一圈,恍然意識到自己面前站著的竟是九華派掌門人,目光立時敬重了不少,身子在她面前也站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