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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小二,換一桌菜。」秦紅藥語氣果決,不容一絲辯駁的機會,她態度雷厲風行,小二不敢遲疑,馬上又要將上好的菜色撤掉。
蕭白玉擋住了店小二,眼神中的恨意毫不隱瞞,直直的瞪著她:「就要這些。」
秦紅藥是真的有些生氣了,她想說不給你吃這些還不是怕你傷口經不住辛辣的刺激,又想說你什麼時候這麼愛吃辣一會兒胃疼誰理你,可她欲要發怒時又對上那寒芒密布的雙眸,似長針一般扎進心中。她漸漸攥緊拳,若不是因為喜歡,這人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哪還留得住性命在這裡胡吃海喝。
頭疼又涌了上來,秦紅藥一時心煩意亂,只想將這一桌菜通通掀翻在地。她按在桌上的手用上力,卻見四周人聲鼎沸,並不想在這緊要關頭多生事端,終是冷哼了一聲,再不去管,心中只道待自己拿到閻泣刀,便再不管她的事。
小二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孟湘對他擺了擺手,他如釋重負般的退了下去,又沖蕭白玉遞了個眼神,示意她快點吃。
蕭白玉一開始便聽出她的話外之音,強迫自己咽下這些極辣的飯菜,辣油滑過喉頭,先是一陣燙,緊接著便席捲上一股火辣辣的灼焰,再落到胃中,頓時四肢百骸都淌過暖流。孟湘知她久居九華山,想來是吃不得這麼辣的飯菜,卻也不得不為難她,秦紅藥內力極寒,用膳食來中和體內寒氣,穴道也會解封的更快些。
一定要在到黃巢墓前恢復內力才行,不然就不止是秦紅藥會命喪在那,連她們兩人都會賠上性命。
吃到最後蕭白玉甚至感覺不到自己唇舌的存在,只覺全身冒火,連額頭都滲出點點汗珠,天氣本就炎熱,再加上這般滾燙鮮辣的膳食,不知不覺背後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秦紅藥暗著眸色靜靜的看著她,見她面上已騰起不正常的嫣紅,唇色似染上了鮮血,心中的火氣越來越大。
秦紅藥只道她是在故意和自己對著幹,非要惹得自己生氣一掌結果了她才開心,見她還要再夾,終是伸手按住她的手腕,聲色陰狠:「夠了,你不要得寸……」
「喂喂,快出去,這不是乞丐來的地方,莫要弄髒了地面。」她的話被小二的喝罵聲打斷,心中滿積的怒火終於噴涌而出,她狠狠一拍桌子,飛身而起,一手拽起小二的衣領,說話時牙尖的寒光一閃而過:「給我閉嘴,再吵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小二身體猛一哆嗦,縮著脖子氣焰頓消,手指顫巍巍的指了指一旁,抖著嗓子求饒道:「女俠饒命啊,我也是不想乞丐進來打擾了女俠……」
順著他手指看去,只見一個約三十來歲的女子,衣服上打滿補丁,全身髒兮兮的,頭髮上也布滿灰塵,手中攥著幾個銅板,受驚的眼神飄忽不定,畏畏縮縮的躲在一旁。秦紅藥將小二擲在地上,滿臉不耐:「她手上不是有錢麼,你還嚷嚷什麼,趕緊滾。」
小二忙不迭的爬起來,招呼著那乞丐賣給她兩個油餅,聲音刻意壓的極低。秦紅藥在別人身上發了一頓火氣,終於將那種火燒眉毛的急躁感壓了下去,回身坐在桌旁,只是臉色依然沉得能滴水。
那乞丐拿著油餅往過走了幾步,小心翼翼的停在不遠處,輕聲道:「多謝女俠相助,你真是個好人。」
此話一出桌上三人神情各不相同,孟湘暗暗笑了笑,這世道當真詭異,使盡手段濫殺無數欲要奪刀的人在另一人眼中又成了大好人。蕭白玉微微怔愣,忽地想起秦紅藥不避諱毒血去給小女孩口對口的餵藥時,自己也當真覺得她好,她這一路以來的音笑顏容又一一浮現出來,可是當撕破唯美的面具時露出的竟是一張鮮血淋漓的惡魔面孔。
蕭白玉不自覺的看了眼她,美好的言笑晏晏的紅藥與這個不擇手段心狠手辣的護法,竟都是同一人麼。
秦紅藥定定的看著那名女乞丐,耳畔迴響起那一聲聲淡笑溫柔的誇讚,如同海妖迷惑旅人的吟唱,在她耳邊迴蕩不絕,迷心亂神:
「你現在……也是個不錯的人。」
「真好。」
原來她在蕭白玉眼中也曾如此之好。
那乞丐見沒得到任何回應,有些侷促的頓了頓腳尖,轉身欲走,孟湘忽地開口叫住了她:「姑娘,我看你也是知書達理,怎麼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乞丐抬眼望去,只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褶皺中堆著微笑,那目光中流露出的溫暖瞬間便讓她濕了眼眶,她哽咽了幾下道:「實不相瞞,我是來成都尋我夫君,他臨走前說高□□名便會回來接我,一年前聽聞他在成都做了知縣,我便千里迢迢來尋他,只是衙役不許我進衙門,到現在也未曾見到我夫君。」
幾乎一聽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是這女子還深陷情中不肯相信,秦紅藥都不知自己為何要插手這件閒事,等反應過來時她已叫人直接去把那知縣帶來。修羅教之人行動利索,不過半柱香的時間,知縣就被打暈扛進酒樓,在此之前她已經出了銀票包下正座酒樓,連小二和掌柜都被她趕了出去。
秦紅藥隨手一杯茶水潑在知縣臉上,便看著他悠悠轉醒後先是一驚,又勃然大怒何人敢偷襲朝廷命官,但當他見了那乞丐的容貌時,眼中瞬間浮現出惶恐愧疚,轉瞬又挺直腰板強自理直氣壯。後面的對話就乏味可呈,只是在知縣承認他已經娶了成都富紳之女時,那女子明顯一抖,幾乎肉眼可見的眼中凝出水滴,一串串順著臉龐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