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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中早已寂靜無聲,哪怕是山間何處有聲輕微的鳥鳴聲,場中都聽的一清二楚。眾人皆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她們分明身處千夫所指的場地中央,卻又無所顧忌的親密相擁,雪白同墨色交織相融,兩人臉上都是同一般的言笑晏晏,光芒奪目。
好像今日才是第一次見她二人,先前那與生俱來的堅不可摧的面具被她們摘下遠拋,將那無人所見過的狎昵親密大大方方的展露了出來。似是在說你們想看,便看個夠罷,她們站在哪裡,哪裡便是天下,便是武林。
之前那一股子的嫌惡已經更是五味陳雜,混著嫉恨,混著艷羨,但嫉誰,恨誰又羨誰,他們自己心裡也說不清,種種亂麻一般的心思一旦脫口而出,便只剩下最難聽的話:「青天白日大庭廣眾之下,你們竟如此淫/亂,齷齪,實在是……不知羞恥,愧對祖先!」
咒罵指責聲此起彼伏,秦紅藥一眼看過去只覺人人都神情猙獰,她一手環著蕭白玉,不願讓她轉頭看到這令人厭煩的一幕。彎刀一般的眉擰起,一吐一息只剎那間,黑雲便遮天蔽日的壓來,在她剛猛霸道的內勁下,黑雲結成了一團團的黑霧,直竄人群而去。
叫罵最凶的幾個人猝不及防下被黑霧纏住了脖頸,隨著秦紅藥另一隻手緩緩抬起握成拳,那幾個人也隨之被掐著脖子提了起來,原本張牙舞爪的臉色登時憋得自青,懸掛在半空中無助的胡亂蹬腿。
站在高台上的陳玄公冷漠的瞧著,毫無出手的意思,昨夜已試過蕭白玉的武功,早知她內力已出神入化,自己都不定是不是她對手。當下再看秦紅藥的內力修為,也應是只高不低,場中人數再多,對上她們二人也不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毫無掙扎的可能性。
一群廢物。陳玄公轉動著拇指上的玉扳指,絕不能再留此二人下去,拖得越久禍患便越大。身邊忽然傳來一聲慘叫打斷了他的思路,陳玄公毫不在意的看去,果見金義樓被一股力道硬生生的拽著拖地而行,金鐵衣心急之下探手去抓,剛一碰到他的衣角,一股冰冷的內勁忽然爆發,將他震出十米之遠,重重的撞在高台大柱上。
只電石火光之間,無人看得清發生了何事,再一眨眼時都驚愕出聲,金義樓已被秦紅藥一手掐著脖子,雙腿軟綿綿的拖在地上,眼珠都暴突起來,顯然是一瞬間便斷了氣。眾人下意識便想四處躲避,抱頭鼠竄,但在內力的威壓下一絲力氣都提不起來,任誰都明白了過來,秦紅藥在千人中想取誰首級,都易如探囊取物。
秦紅藥緩慢的掃視過全場,她眼神所到之處,眾人都拼了命的埋下頭,只恨不得一頭鑽到凳子下。她極冷的笑了一聲道:「還沒見過這麼上趕著找死的人,白玉心慈不與你們動手,便容你們如此放肆了麼。」
蕭白玉斜靠在她身上,懶散的看了一眼斷氣的金義樓,撫了撫秦紅藥的肩頭道:「扔了罷,莫要髒了你的手,殺他一人也便夠了。」
秦紅藥甩手扔開了金義樓的屍體,他的身子像是殘破的布袋,啪的一聲摔在了不遠處,再無動彈。她微眯著眼,像是在欣賞依然被她束縛在空中的幾人,他們的掙扎已越來越弱,臉色也由青紫轉成了毫無血色的慘白,她哼道:「不看著這幾個人斷氣,我怕忍不住去撕爛他們的嘴。」
撫在肩頭的手輕輕捏了捏,秦紅藥雖不怎麼情願,但還是緩緩收回了力道,黑霧陡然散去,懸在空中的幾人砰砰幾聲摔在地上,只剩抓著脖子拼命乾咳的力氣,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慘狀。
待她內力一撤,眾人猛地喘過一口氣,才發現身上早已是汗流浹背,頭髮衣衫盡皆濡濕。剛慶幸自己逃過一劫,卻見蕭白玉轉身徐徐走來,不由得又憋住了一口氣。
蕭白玉根本連餘光也懶得分給他們,徑直走到九華派位子前,手腕一翻,一塊精緻的銀牌呈在手心,牌上雙刀交錯,龍飛鳳舞,赫然是九華派獨一無二的掌門令。她瞧了半晌,才緩緩抬起掌門令,淡聲道:「九華派大弟子周城出列聽命。」
周城驚詫的看著她,目光在掌門令和師父間徘徊了兩圈,忽然醒悟了之前的種種疑問,為何師父會一反常態的在離開九華山之前仔細的將每一件事都叮囑過自己,甚至所有的帳本都教自己看了,原來……原來師父是打算走了!
周城腿一軟便跪了下去,近乎有些語無倫次:「師父,九華派上下定是會和師父你共進退,誰敢不從,徒兒第一個殺了他!師父千萬不要丟下九華派……」
「什麼打啊殺的,你是要當掌門的人,莫要跟了紅藥幾天就被她帶壞了,要謹記為師的教誨。」蕭白玉溫和的打斷他,斂眉望著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徒兒,恍惚間忽然場景倒轉,彷佛看到了當年師父看自己的模樣,應是同樣的欣賞安心罷。
秦紅藥走到她身旁牽她的手,口吻既無奈又包容:「你怎麼……什麼時候做的決定?都不曾和我提過。」
蕭白玉回握住她的手,應道:「來這裡之前,本想著若在這裡依然見不到你,結束後便仔細去尋。而今萬幸尋到了你,我既想坦蕩同你一起,又不願九華派名譽折在手上,這掌門之位我便不能也不願坐下去了。若我再非九華派掌門,那我的所作所為,皆是我一人所想,同旁人再無干係。」
秦紅藥喉中一哽,不想她已經考慮到這個地步,只為了同自己光明正大的牽手相擁。秦紅藥再說不出旁的話,只用鼻音磨出幾個字:「白玉,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