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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竟是她們來七鼎山所尋之人,武元前輩!蕭白玉忙蹲下身,將武元扶出水窪,探了探他的脈搏,雖還有著微弱的跳動,但是脈相雜亂濁音極重,顯是受了很重的內傷。嘗試著為他運功療傷,內力方一湧入武元的身子就劇烈抽搐起來,鮮血順著嘴角汨汨流下,掌心猛地被一股力道彈開,他身體重又跌落水窪。
秦紅藥替她撐住武元的身體,目光複雜,似是擔憂似是掙扎,還是低聲道:「他被純陰之力所傷,你的內力會加重他的傷勢,我來吧。」
蕭白玉盯著她,目光中流露一絲懷疑,這懷疑的神色似是一塊巨石狠撞向胸口,讓她一驚之下心頭頓窒。
「你又要逞強麼?」蕭白玉語氣加重,既知想救武元只能依靠她的純陰內力,又不願她再以身犯險,那般走投無路苦苦支撐的處境經歷過一次就夠了。
秦紅藥先是沉默,又勉強搖了搖頭,故作輕鬆道:「你在旁邊守著我還怕什麼,有什麼不對你來救我就是了。」
她不曾料到蕭白玉的懷疑卻是在擔心自己有沒有危險,一怔過後便是更加激烈的心潮澎湃,反覆撞擊的心緒甚至要將身體撕裂,有些痛苦的皺了皺眉。隨即又怕被她察覺出什麼不對,低頭扶正了武元的身子,盤腿坐在他身後,掌中運功貼上他的後背。
內力一探進他體內就察覺到另一股陰狠冰寒的內勁在他體內四處衝撞,寒意順著相貼的掌心竄上她的身體,一時忍不住抖了個激靈。秦紅藥深知此刻不能分神,強忍著靜下心幫武元引導他體內雜亂的內力,一點點疏通他的經脈。
可明知不能多想腦海中卻愈是清晰,許是那寒意上身,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耳畔忽地又閃過她清澈微涼的聲音:你比較重要。
心神不自覺的便亂了,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都仿佛今日之事,她在蕭白玉身上見了太多從未見過的情愫,溫暖,疼惜,憐愛這些與她毫不沾邊的詞彙,卻是慢慢剝去世俗狠辣的外衣,一點點觸碰了解到這些詞彙的本來面貌。
這從心底騰起的不舍掙扎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秦紅藥想不清楚,卻不想放手,用力伸手去抓。忽地胸口似是被一股力道狠狠擊中,眼前一黑,一口鮮血不管不顧的湧上喉頭,她猛地吐出一口血,雙掌便再抵不住武元的背,頹然的落下。
變故來的突然,蕭白玉搶身上前握住她手腕,一探她脈搏發現她心脈並沒有受傷,只是內力有些紊亂。秦紅藥也是轉瞬就恢復了意識,自己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啞著嗓子道:「我沒事,你去看看他,我已經疏通他的經脈。」
她話音剛落,武元那邊就有了些許動靜,他半抬起頭,一雙眸半睜,艱難的朝兩人望去。他屏著呼吸仔細打量著二人,目光落在蕭白玉身上半晌,一雙昏暈的眼忽然迸發精光:「白玉侄兒,你便是嵐妹的徒弟白玉侄兒罷?」
她一手扶著秦紅藥,一手行禮:「弟子蕭白玉見過前輩。」
武元先是大笑,笑著笑著便落下兩行淚,他卻渾然不覺道:「終於等到你了,嵐妹當年囑咐我千萬不可主動尋你,一定要守好閻泣刀的秘密。我還以為我當真就這麼死了,侄兒你聽好,地圖就被我埋在山下一間忘疾藥廬旁的大樹下,你快快去尋。」
蕭白玉尚有一肚子的問題,師父為何不肯讓三位前輩來找自己,又為何不直接將閻泣刀交於自己,或者閻泣刀中到底藏有什麼秘密,那灰衣人又是何人。種種疑問都在腦海中盤旋得不到解答,但此時此地也不是談話的地方,便道:「前輩先同我們一起出洞,脫離危險再談不遲。」
武元卻搖搖頭道:「我走不了啦,你看這一整個山洞的道屍,若是讓它們現身武林,天底下哪裡還有寧日。」他指了指水窪連接的地洞又道:「這裡直通山下的大河,你們快從這裡走罷。」
沒等蕭白玉再開口,山洞中便傳來極為沉重的腳步聲,幾息後灰衣人的身影便堵在了山洞的出口處,般若面具陰冷又僵硬的瞪著她們幾人。灰衣人話音粗糲:「好好,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一招用的好,現在我看你們還往哪逃!」
武元大喝一聲,身上的氣息猛轉凌厲:「白玉侄兒你們快走,千萬不要辜負嵐妹的囑託。」
灰衣人冷笑一下:「手下敗將,還敢不自量力螳臂擋車。」他殺氣陡然一寒,雙掌一抬整個山洞都颳起陰風陣陣,強勁的風勢似是要把眾人都吸在掌心。
武元長嘯不絕,他勁力鼓動宛如狂風,蓄勢已滿,仿佛所有的血液都湧上頭頂,面上已經酡紅。他哇的一口鮮血噴在掌心,手掌猛地脹大一圈,掌心血光閃爍,上下狂舞,阻絕了灰衣人的一切內勁,喝道:「今日便要你再走不出這個山洞!」
灰衣人終於有所觸動,他微露訝然:「血飲功,竟使出這般玉石俱焚的招數……」
「快走!」武元功力運轉到極致,整座山洞都開始微微搖晃,頭頂碎石泥屑不斷掉落,隨時都會坍塌。蕭白玉見他這般再不遲疑,握緊秦紅藥的手腕,用力道:「屏住呼吸莫要睜眼,只要抓牢我就好。」
秦紅藥低頭看了眼地泉口,乾澀的吞咽了一口,僵硬的點頭,緊閉雙眼反手攥緊了她的手指。只覺身子被人帶著輕輕一飄,隨即便重重的落在水中,剎那間綿密毫無空隙的水湧上,淹沒她的全身。五感也被水流吞沒,只剩一片漆黑滿地寂靜,身子空落落的往下墜,手腳都虛軟的用不上一絲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