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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力運轉幾個周天后蕭白玉撤下雙掌,來不及調息自己消耗過度的精元就睜開雙眼,先是扶著秦紅藥躺下,一指點住了她的昏睡穴,才掙扎的把目光轉到她的左腿。孟湘順著她的眼神看去,心下嘖嘖了幾聲,她雖不知在茶坊中到底時怎樣一場惡鬥,但是這姑娘居然能為了玉兒再轉身扎進火海,還被燒傷成這幅模樣,看來這兩人之間還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往事。
想罷孟湘從懷中掏出一柄匕首遞去,蕭白玉看著匕首有些茫然,不知前輩是何意,她現在看著躺在眼前一動不動的秦紅藥本就腦中混沌,再一見孟湘手中匕首心緒更是紊亂,立時坐直身子憋出幾句:「不能殺她,方才她,我……」
「好了好了,我要是想她死還會催你救她麼,你啊。」孟湘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挪了挪下巴道:「反正她這般也毫無反抗之力,拿到抵修羅教的追殺不是更好,何必殺了呢,我是讓你用匕首替她割掉燒焦的皮膚,莫不成玉兒你還打算硬撕?」
這話竄進耳中蕭白玉不禁打了個冷顫,仿佛是要割在她自己身上一般,她接過匕首拔出刀刃來,那一閃而過的寒光似是在嘶嘶的冒著冷氣。孟湘替她按住秦紅藥的小腿,微微掀起衣襪,那刀尖懸在衣襪和皮肉相接的地方,晃了一晃卻還是落不下去。
「要不你按著,我來割,再晃下去太陽都要落山了,今晚我們還得為她找個醫館才是。」孟湘這倒說的是實話,雖說她是被修羅教的人擒來,但這一路上秦紅藥一而再再而三的護她周全,她也不是傻子,估摸這一切都是看在玉兒的份上,既然她已沒了威脅,自己也不能對她的傷處熟視無睹。
孟湘作勢要拿回匕首,意料之中的,蕭白玉握緊匕首搖了搖頭,似是下定決心般,刀刃終於落了下去。腿上燒焦的皮膚被她割下,秦紅藥被點了睡穴,按理來說是毫無知覺的,但眼看著原本輕薄嬌嫩的皮膚焦成一片,割開後露出些許紅肉,持刀的手臂似是掛著千斤重物般,落下後就再抬不起來,像是不堪負重的僵硬起來。
看著那片燒焦的皮膚如枯葉般委頓脫落,孟湘在那傷處抹上了碧綠色的粉末,處置妥當後她才鑽出轎子,勞累的身子倚在轎門上,望著不遠處依然熊熊燃燒的茶坊,在心底長嘆一聲,嵐妹啊嵐妹,你徒弟,好像要和你走上同一條路了。
蕭白玉見孟前輩出了轎子,終於丟下匕首,手指輕輕撫在秦紅藥的左腿上,偏頭瞧著那人沉睡的面容,似乎感受不到一絲痛楚。再與般若纏鬥時她忍著的那鑽心劇痛又是何等強烈,即使那樣,她也是義無反顧的衝進火海同自己站在一起。
蕭白玉凝視著秦紅藥即使沉睡也絲毫不失絕艷的面龐,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人了,不能再說她是故意裝模作樣的示好,是想對自己彌補些什麼,亦或是還有其他目的,是否會在這般好後又重現那痛徹心扉的背叛。
她拼上性命也要來相助,蕭白玉看得到,可是……她想要放鬆身體向後靠在轎廂上,可在經歷一場惡鬥打走般若後心中都沒有絲毫鬆懈的感覺,只默想著,在你毀掉我信任後又來這般,你究竟想我怎樣呢。
第49章 聊寫衷腸(肆)
秦紅藥尚未清醒時隱約意識自己躺在床鋪之上,她手指動了動觸到柔軟的被褥,不像是在她應在的馬車上,便陡一下清醒過來。身體經年累月積累下的危機感立時讓她睜眼坐起,幾乎在同一時間,一隻手按在了她肩上,紛亂的青絲滑過眼帘,她眨眨眼,看清了那隻手的主人。
按在她肩上的手施力,秦紅藥順著力道緩緩躺下,目光收不回來,定定的看著坐在她床邊的人。蕭白玉將她掀開的被子蓋好,又拾起她手腕查了查脈搏,確認無礙後站起身欲要走開,卻忽然被人反握住手指。
秦紅藥攥著她的手指停頓了幾秒,發現並沒有被狠狠甩開後又得寸進尺,往上爬了幾寸,手指鑽進了她指縫中,指腹貼在她冰涼的手背上,微微蹭了蹭。她手上根本沒使力,蕭白玉卻像是被她拉了回來,重坐了下來,在床沿邊沉默的望著她,相握的手也不曾掙脫。
兩人一坐一躺,目光交匯,都是深深望進彼此眼中,秦紅藥在她面上看不出別的神色,無喜無悲,只是一片寂寥的平靜。這般場景似是在夢中才有,可左腿上被忽略已久的不適漸漸涌了上來,片刻後轉成了難以忍受的刺痛,秦紅藥握緊了她的手,細如彎刀的眉蹙了起來。
她一皺眉似乎帶動了什麼,周遭的氣息靜悄悄的流動起來,蕭白玉終於垂眸掩去目光,手指自然而然從她掌心滑落出來,再度站起身道:「該換藥了,我去找大夫來。」
就連語氣也是淡淡的,秦紅藥摸不透她的意思,但看著她走向門邊的身影,那在火海中打鬥的衣衫換過了,潔白如雪,包裹著她挺拔而消瘦的脊背,看起來堅強又脆弱,忍不住開口喚了一聲:「白玉。」
蕭白玉步伐頓住,背影如同不可彎折的凜冬柏木,她伸手叩在門扉上,並沒有推開房門,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道:「你究竟要我如何呢?」
這問題來的沒頭沒尾,可能只有秦紅藥一人才能談聽懂,她倚在床上,嘴角噙起一絲笑意,低聲道:「我要你好好活著,只有活下去,我才能長久的見到你。」
蕭白玉臉上泛起些許波紋,那勉強可以稱之為笑意,她不溫不火道:「若是你不曾出現,我應是在九華山上一生安然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