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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白玉被夫妻一詞勾的抬起頭來,她怔怔的看著秦紅藥的面容,還以為此生再無機會聽到這兩個字,尋常百姓家司空見慣的相處在她們看來卻遙不可及。她探手摸了摸秦紅藥的臉頰,心中竟是有了期盼的歡喜,同眼前這個人,做一對普通的夫妻,哪怕只有一兩月……不,只有一日也是令人心滿意足,不枉此生。
秦紅藥偏頭蹭了蹭她的掌心,感受到她手心蘊出的淡淡溫度,一如她這個人,不溫不火,卻不知不覺中侵入人心。
慘叫聲漸漸停歇,再不聞一絲響動,想來姜流霜已經處理好那副爛攤子,秦紅藥怕她又受涼,即使此處並不寒冷,還是解下身上的披風為她披上,欲要拉著她往回走。蕭白玉雙足卻頓在原地,遲遲不動,拉著她的手不肯放,也不許她走,秦紅藥疑惑的瞧了她一眼,無聲的詢問著。
蕭白玉久久的注視著綠洲外漫無邊際的荒漠,這裡極度陌生,卻是秦紅藥生活許久的地方,一時控制不住的想要在此處留下些痕跡。她目光自荒漠又轉回腳尖,再抬頭時眸中游曳過淡淡的波光,美的驚心動魄,她聲音輕而柔:「紅藥,我們在這裡拜堂吧。」
微風將她的話語輕飄飄的吹進耳中,眼前白光乍現,秦紅藥透過重重樹影凝視著她的面龐,凝視著此生唯一所愛之人,好像她們之間再無紛亂的江湖,再無血海的深仇,甚至連樹葉嘩嘩作響聲都漸漸遠去,天地之間唯有這片綠洲,唯有她們二人。
她們之間的靜默足夠久,久到任何人都能開口說後悔,但卻無人出聲,無人收回自己說過的話,只是深深的望進彼此的眼眸中,看清那一份真切的情義。
秦紅藥不言語,只牽了她的手走到湖邊,天高水清,周遭樹木環繞,只有天上的一輪明月沉默的注視著她們,月光柔和起來,映在湖面上有清涼的光芒。兩人並肩而立,秦紅藥撩起裙擺,撲通一聲結結實實的跪了下來,她望了望遠處的夜空,緩緩笑道:「我尚未跪過任何人,這第一次便是跪天地,跪白玉,何其有幸。」
蕭白玉貼著她的肩膀跪下,交握的手始終沒有鬆開,她笑了笑輕聲道:「那對你來說有些不公允,我是跪過師父的。」
「這有什麼公不公允之說,便當我們已是拜過了高堂便是,白玉來,我們要拜堂了。」秦紅藥尾音很輕,似是怕叨擾到誰的美夢,又似擔心眼前這一切才是真的海市蜃樓。蕭白玉用力握上她的手,十指相扣,結成一座巢,默默告訴她,不必害怕,這一切都是真的。
兩人相視而笑,泛著粼粼波光的湖面似是成為了她們的賓客,風聲樹葉聲也似是成為了道賀聲,在夜色的幽雅靜謐中,秦紅藥勉強定下激烈跳動的心神,深吸一口氣,開口悠長的念道:「一拜天地——」
這一拜應是用上了一生所有的恭敬祈禱,鄭重萬分,身子深深俯下,額頭叩在湖邊潮濕的泥土上,交握的雙手撐住地面,相信此生再不會如此誠懇的叩頭祈福。秦紅藥唇畔浮起笑意,衷心道:「這一拜先謝蒼天,讓我在萬千人中遇見白玉,至白首不棄不忘,願白玉能拋卻糾纏永保清明。」
微風掠過湖面,水聲悠揚清澈,似乎所有風波仇恨都被湖水湮滅,月亮收斂了顏色,靜靜的藏在雲絲中甘願做一份陪襯。兩人直起身,又再度深深拜下,蕭白玉感受著兩人相握的雙手,掌心的曲線好像都糾纏在一起,再無法分離,她合起雙眼,一字字念到:「再拜厚土,許我同紅藥一處安穩,永生不移情不離魂,願紅藥將前路明暢百歲無憂。」
一拜天,暫且放下過往的仇恨,一拜地,權且忘卻將來的衝突,兩拜過後,便只有珍貴而鮮活的當下,短暫卻難忘的時光,幸福喜悅又明知前方是痛苦深淵的她們。
兩人膝蓋轉動,相對而跪,秦紅藥低頭瞧了瞧自己的黑裙,先是不滿的皺了皺眉,隨即便想到這是她拜堂的時候,絕不應蹙眉,又翩然笑道:「我應是換一身紅裙才對,我還未見過白玉穿紅衣,你現在就這般好看,穿上紅衣還不知要迷死多少人去。」
蕭白玉撫了撫她的眉眼,秦紅藥不施粉黛都眼含春水,口若含丹,唯有那彎刀一般細長的眉威嚴滿滿,繃起臉來煞氣極重,一旦柔下雙眉微微笑起時,卻是百媚叢生,惹的人一看再看。秦紅藥任由她撫摸過去,透過指間縫隙的雙眸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深情專注的目光直直撞入心底,只覺她眼中似是流淌著天上的銀河,月亮所有的光芒都比不上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波光。
「你穿什麼都是給我看,而我再好看也只有你一人看得到。」一向沉默寡言的人說出情話竟是如此直抒胸臆,非但不覺狎昵,到讓人心神巨震,直盯著她的薄唇,恨不得再讓她說五遍十遍,深深刻在腦海里才好。
愛恨都被雙膝跪入塵泥,兩人靜默的相望,秦紅藥並不催促她,只待她微涼的指間划過面龐,最後四隻手兩兩交握,蕭白玉抿了抿唇,將秦紅藥唇畔的笑意小心珍藏起來,才輕輕點了點頭。
「夫妻對拜——」聲音悠長繞樑而起,在空闊的湖邊陣陣傳遠,在尾音不絕之時兩人互相拜下,一向挺立的脊背只為對方折腰,這一拜久久未起,皇天厚土都再為她們做見證,見證這一段隱秘而深切的愛情,見證兩人明知會分開此時卻依然死死相守的決絕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