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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白玉進了房都沒有放下一絲一毫的戒備,她運起內功將聽覺放的很遠,聽著弟子們始終保持著沉默,借著馬車的遮掩將金義樓送進房內,沒有人多嘴一句,也沒出任何差錯。她略微放下心來,即使已經為金義樓做了精心的易容,就算他大搖大擺的走到金鐵衣面前也不會被認出,但一來他傷勢頗重尚未康復,二來為了謹慎其見,還是把他藏在了衣衫雜物堆中帶了進來。
至於沈繪她們四人也在山腳下就分道而行,誰也不知這天都峰上到底有多少埋伏陷阱等待著她們,蕭白玉便另她們幾人丟棄馬匹,自後山小路兜一個大圈上山。一面教她孤身一人做一回誘餌,說不定會騙的那些埋伏先行出手,另一面也算給她們留一條退路,不會被人一網打盡。
現在看來她這一心眼是留對了,剛在桌旁坐下來,燭火忽的就開始搖晃起來,蕭白玉望了一眼關好的門窗,鎮定的坐在桌邊一動不動,肩膀已是緊繃了起來,定定的瞧著晃動越來越厲害的燭火。並未感覺到任何風意,火光卻遊動到了機制,整間房內忽明忽暗,明暗如同激烈爭鬥中的刀劍,陡然一撞間蠟燭嗤的一聲滅掉,濃密的黑暗霎時涌了進來。
深冷的寒意自窗棱,門縫間擠了進來,緩慢又堅定,蕭白玉在一片漆黑中眨了眨眼,清楚的看見了一層薄薄的白霜自門外蔓延了進來,爬過窗紗,剎那間結成了冰。白霜再攀上紅木搭成的地板,一步步向她腳邊逼近,寒意隨著冰霜的蔓延而加重,放在膝上的手背都有了針扎般的刺痛。
但不曾發出一絲聲響,木頭猝然結冰,又在冰下漸漸腐朽破碎,卻寂靜的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蕭白玉偏了下目光,立在桌上的燭台也覆上了一層冰霜,燃至一半的蠟燭顯出幾條裂紋,悄悄一晃,咚的一聲斷成幾截砸在木桌上。
這一聲悶響似是打開了什麼機關,沉沉的靜謐瞬間被打破,喀喀的開裂聲接二連三的響起,只一眨眼的功夫,整個木桌便撐不住源源不斷壓來的內勁,都碎成了點點木屑撒了一地。但蕭白玉依然好整以暇的坐在木椅上,她雙手交疊坐姿不動,身下的木椅便如同有著鋼筋鐵骨,硬是不搖不晃,穩穩的支撐著她。
就連蔓延至她腳邊的寒冰也止步不前,屋內結起的白冰越來越厚,唯有她周遭一圈之地還未被冰霜所侵蝕。門外是溫暖的四月天,門內確實嚴寒深冬的冰天雪地,即便有內功護體,任誰也無法在這樣的極寒之地久留,但蕭白玉面色卻不見青白,反而隨著內力一層層的催動愈發紅潤了起來,凍結整間房屋的寒冰甚至有退去之勢。
門外門內的兩人彼此連面都未見到,內力卻早已交鋒了幾個來回,內力的比拼如同深海下的洶湧波濤,面上除了騰起的薄紅外再看不出其它,只有蕭白玉自己清楚,與她交手的此人比起金鐵衣,內力不知高了多少個甲子,只要她稍稍示弱,立時便會被鋪天蓋地的冰霜凍個結實,就連經脈也會瞬間凝固斷裂,如同冰層下的木頭。
此地果然臥虎藏龍,蕭白玉不願過早暴露自身功力,但運轉起七層的內力只勉強能同來人斗個兩不相讓,若只有一人尚可應付,但比拼內力時倘若被他人偷襲得手,落個經脈盡斷功力全失都還算好的。但就是說什麼來什麼,她耳廓微微一動,幾乎輕不可聞的腳步聲盡收耳中,聲音陌生,明顯是沖這間房來的,果然在此處埋伏的不只這一人。
沈繪她們四人為了避人耳目自後山徒步而上,即使用上輕功也要費大半個時辰,看來是等不到她們趕來相助了。蕭白玉極快的下了判斷,一直壓抑的力道突然間如同泄洪般自筋脈中奔涌而出,寒冰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散去,她一寸寸站起身來,重重壓在肩頭的力道被她硬抗了起來,凌空搭建在山壁上的閣樓都有些微微的搖晃,若不是正死拼內力的兩人功力都已出神入化,控制自如,木質的閣樓怕是早已灰飛煙滅。
忽然間,耳中一直在逼近的腳步聲驀地消失,緊接著便是幾聲沉重的悶響,似是人肉之軀重重砸在了地上。蕭白玉一怔,在內力交鋒兇險萬分的時刻還能抽出幾分心力,暗想莫非是她們四人已趕上山來,提前一步除去了埋伏麼。
「哼,蕭掌門不論是武功還是心計都大大出乎本公意料啊,這一招黃雀在後真是令本公佩服,本公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明日蕭掌門大展身手的時刻了。」隨著話音一落,如同泰山壓低般的力道也忽的撤去,滿屋的冰霜猝然間退去,若不是窗棱還殘留著片片濕意,無人會相信不久前此處還是一片冰雪霜蓋。
蕭白玉緩緩收功入體,深深的吐納了一輪,平復著胸口有些急促的起伏,她暗暗心驚,門外這人與她比拼內力時尚還能開口說話,足見他尚未用出全力,這次倒是自己托大了,若不是她們趕來的及時,還不知是怎樣一個結局,不曾想金鐵衣身邊竟多了一號如此厲害的人物。
緊繃許久的脊背都有些僵硬,她活動了一下脖頸,側耳傾聽片刻,確認那不知來頭的人已遠走,再沒有任何響動後,才伸手推開木門,被冰封過的木頭冰冷生硬,微微一碰都有刺骨的寒意。月色融融的照在棧道上,朱紅的圓木泛著溫潤的光,迎著月光隱隱看到棧道另一頭似有人影浮動,蕭白玉神情鬆懈了幾分道:「你們來的當真及時,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