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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筋骨無礙只覺卸了一塊重石,一直緊繃的心緒終於稍稍放了下來,秦紅藥只怕那般沉重的兵器砸在腰間,若是傷到她的脊骨那便終身動彈不得。她對上了蕭白玉的目光,雙眸褪去殺意瀰漫,只淺淡的笑了一下,走到床邊為她撫了撫鬢髮,似是在說無事便好。
冰涼的草藥敷在火熱的傷處上,疼痛褪去許多,蕭白玉聚起力氣抬手抓住她手腕,開口說道:「大夫,請幫她的手指也上一下藥。」
秦紅藥聞言低頭看去,方才抓住鐵鏈的十指磨破了皮,原本修長的指甲略微翻折,有一枚甚至脫離了皮肉。她想起握住鐵鏈時指尖的確傳來痛楚,只是沒想到有如此嚴重,抱著她一路奔到客棧好像也無太大感覺,便沒放在心上。
「小傷而已,我自己扯掉就好。」她伸手欲要去拈那枚翹起的指甲,卻被蕭白玉不輕不重的拍了下手背,手腕被她牽著遞到大夫眼前,還被她橫了一眼:「沒見過對自己還這麼狠得。」
秦紅藥忍俊不禁,這人倒是大模大樣的教訓起自己來,明明受傷躺在床上起不來的是她吧,不過也不再推拒,任由大夫將她雙手包成了兩個粽子。她將「粽子」伸到蕭白玉眼前,故意給她看的揮了一揮:「本來還能餵你吃飯,現在你起不來我手也動不了,今晚怕是要餓死了呦。」
她嘴上這麼說著,手中還是艱難的將被褥展開,避開那傷處蓋在蕭白玉身上。
蕭白玉不答話,只是看著她終於恢復如常的神情語氣,感受著腰間陣陣涼意,微微笑了起來。
第25章 鳳飛翱翔兮(伍)
大夫下好藥方後又一一囑咐哪帖外敷哪帖內用,秦紅藥認真記在心裡,大方的賞了大夫銀兩,才將方子給店小二去煎。蕭白玉側枕著手臂,看她一副散財童子的模樣,心道按她這般揮霍下去,多少錢財都不夠花。
待房裡的閒人走乾淨,秦紅藥才坐回床邊,雙腿隨意的搭在床舷上,調侃道:「被人追殺的滋味如何,那些人是血燕堂的殺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一類人。我們二對八還反殺了三個,他們非得氣死不可。」
蕭白玉顯然也考量過整件事,只是摸不到頭緒:「我出山的次數屈指可數,這仇家來的莫名。」要知道向血燕堂買一個人的性命,可要比秦紅藥那疊銀票還要多出好幾倍,有人下了這麼大的代價取她性命,也不知是結了什麼血海深仇。
「你也就惹過幾個人,長青門不可能,家都被我抄了,那還來的這麼多銀子請殺手。傲海幫也不可能,想殺你早就趁你人還在那裡的時候就動手了。」秦紅藥頓了頓,仰頭靠在床杆上,緩緩道:「如果是修羅教的人知道我是同你在一起,想借這招把你逼走,我定是要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她話音漸低,帶著幾分不確定,更多的是咬碎在齒間的兇狠。蕭白玉垂眸看著她裹著白繃帶的手指,她這般盡力護著自己,到底是害怕失去唯一的庇護,還是當真在關心自己,想必就算問出口也會被她模糊繞彎帶過。
其實方才交戰時她本不會受這麼重的傷,只需緩攻游斗耗對方氣力再尋破綻便可,只是見秦紅藥被鐵鏈圍住,那銅錘又迅猛重如千斤,便急於脫身而出全不顧防守。但也並不後悔就是了,受傷後見她神情焦灼,的確沒有白費自己的心意,蕭白玉伸手握住她纖細的皓腕,骨骼柔軟卻有強硬之措,只覺此女子鋒芒畢露,勢不可擋。
秦紅藥微露驚訝的低頭看她,手腕安分的被她握在手中,命門毫無遮掩的暴露在她指下,脈搏平穩而有力。蕭白玉終於承認,她應是自己的第一位至交好友,可以安心的同她攜手迎敵,不過並不打算把這句話說給她聽,想必她又會擺出那副熟悉的自滿表情,說不定還會反問一句,「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房門在兩人的沉默間被敲響,秦紅藥有些遲緩的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應是小二煎好了方子,她站起身,手腕從那人手中滑落下來,烙下些微涼纏綿的觸感。打開門光是瞧一眼小二手中的湯藥,似乎就能嗅到濃厚的苦味,小二看了看她行動不便的雙手,試探問道:「要不小的來服侍那位客官服藥?」
秦紅藥立在門口沒有讓步的意思,不客氣的接過小二手中的湯碗,反手關上了門。她並不想有其他人接近蕭白玉,尤其是那人還躺在床上的時候,不過就是手指各自裹了一圈厚厚的繃帶,還不至於這點事都要借他人之手。
蕭白玉欲要撐著身子自己坐起來,卻被她一個眼神掃過來阻了動作,就看著她擁起被褥,在自己身後結結實實的墊了幾層,才被她半擁半抱的靠坐在軟墊上。秦紅藥用兩根指頭捏住湯匙,先嗅了嗅,又含了一口湯藥,仔細品味了一會兒,確認無毒後才垮下嘴角道:「好苦,我有些同情你了。」
「你倒是挺會照顧人的。」蕭白玉靠在床頭眼眸彎了彎,還從未被人這樣細緻的照應著,雖是因為受了傷不得已,這種感覺對她來說新奇又舒適。還未等被誇贊的那人翹起唇,又悠悠的補了一句:「的確沒白比我多活幾年。」
「後一句是多餘的!」秦紅藥拿眼睛瞪她,可以往震懾江湖的威嚴在她面前都不復存在,她被瞪了也只是波瀾不驚的伸出手接過湯匙。
蕭白玉看她一直端著碗湊在自己嘴邊有些過意不去,但兩人都有這樣那樣的不便,只得一人端碗一人喝藥,便加快了吞咽的速度。燙口的湯藥划過喉頭,瞬間蒸騰起極重的苦澀,她雖然臉色不變,但顯然捏著湯匙的手指都用上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