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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紅藥心焦崖上的兩人,她聽不見一絲響動,但眼看黑芒蔽天,心中已知不妙,蕭白玉定是以鮮血催動了閻泣刀。秦紅藥又急又怒,自己這一計謀又不能明白講出,分明是囑咐了她莫要衝動,她卻還是催動了閻泣刀,上一次把她從走火入魔中救出幾乎都是命懸一線,她怎麼還敢如此。
秦紅藥攀著樹幹劇烈的喘息著,想要儘快聚起力氣翻回崖上,但體內氣血亂沖內息不穩,竟是花了快一炷香的時間才勉強借著樹幹一躍而起,雙手扒在崖邊,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翻身上崖。崖上黑芒更甚,漆黑蓋過了冰雪泛出的光亮,眨眼又合上卻是半分景象都瞧不見,鼻中已嗅到了濃厚的血腥味,腳下也拖沓黏膩,似是一腳踏入了血河之中。
崖上風聲已停飛雪不飄,連同冷意都一起凝固住,黑芒帶來的巨大威壓迫使雪山都轟然作響,山峰好似也微微顫抖了起來,山崖上不斷滾落大大小小的雪球,但這些雪球又在半空中停滯,僵硬的頓在崖坡上,再不敢滾落一寸。隱隱聽見刀鋒入肉的噗哧噗哧聲,秦紅藥順著聲響向前摸去,一面試探的喚了一聲:「白玉?」
她一聲喚後所有的聲響一併消失,揮刀聲,山間的轟隆聲,頭頂的黑芒輕輕一抬,有了消散的跡象,聽到蕭白玉發顫的聲線道:「紅藥,你平安無事麼……」
秦紅藥心中一定,聽她聲音似是未曾喪失意識,便摸黑向著她說話的地方走去,腳下有明顯的水聲,越靠近血腥味越濃。即使心裡有了底,看見蕭白玉刀下慘象後心頭還是重重一跳,癱在地上的一堆肉泥已分看不出是人的模樣,劉善水不知被她砍了幾百刀,血肉模糊內臟碎裂,就連骨骼都快被剁成粉末,他的鮮血染紅了一整片的懸崖,鮮血和冰雪混在一起,當真化成了一灘血海。
就連蕭白玉自己也是一身浴血,身上沒有一處是乾淨的,一手提著黑芒大盛的閻泣刀,雙眸恍惚的看著走近的秦紅藥,眸中還有神光,並非之前走火入魔時的一片漆黑。
秦紅藥暗道一聲還好,幾步上前抱住了蕭白玉血淋淋的身子,輕輕將她手中的閻泣刀接了過來,她也不掙扎的鬆開手,閻泣刀上的黑芒乍暗,有絲絲縷縷的月光照在崖上,印著鮮紅血海更是刺眼作嘔。
蕭白玉身體一震,似是閻泣刀脫了手她才真正清醒過來,方才怎樣一刀打飛了劉善水手中的拂塵,又怎樣一刀刀砍在他身上的場景猛地在眼前閃回,現下才覺滿手滑膩,血腥味熏人慾吐。劉善水被她用刀砍成肉泥的模樣歷歷在目,她忽的一手推開秦紅藥,彎下腰捂著嘴乾嘔了幾聲,卻因為手上也滿是鮮血,更是將她的臉染得紅紅白白。
秦紅藥強硬的擁她入懷,不讓她虛軟無力的手再推開自己,絲毫不嫌棄她一身血污,不斷輕撫著她的脊背,便安慰道:「沒事的白玉,你救了我們,若你不殺他我們都得死在這。」
蕭白玉不願讓自己的鮮血染髒了秦紅藥,但推不開她靠來的身體,明明她也是氣力虛弱喘息劇烈,雙臂卻緊緊的環在腰間,硬是讓兩人依靠在一起。蕭白玉搭在她肩上的手也不知不覺轉推為抱,上下在她背部摸索了幾下,忍著翻湧的乾嘔急切道:「你還好麼,我見你掉下懸崖,也不知怎麼的拿起刀來……腦中就剩下殺了他們一個念頭,我……只要你平安就好,我不管別人怎麼樣,紅藥,我只要你好。」
她話語絮亂,情緒激動,聲音越拔越高,說到最後都有了隱約的歇斯底里。秦紅藥越過她肩頭看了看四周的血流成河,知曉她這一句「我只要你好」有多重的分量,能讓清清冷冷的她下手把這人剁成肉泥,更是連聲應道:「我都知道,我這不好好的麼,沒事了,沒事了。」
蕭白玉被她摟在懷中,急一下緩一下的喘息著,雙手握緊又鬆開,即使實實在在的發生了,她還是無法相信自己竟下手如此殘忍。的確在眼睜睜的望著秦紅藥墜崖後,一心只想著要殺掉他們二人,仿佛心神都被一個殺字緊緊裹住了一般,但卻很奇怪的沒有喪失握刀時的記憶,也沒有像之前走火入魔時陷入大段大段的昏睡中,身體虛弱卻意識清明,一點一滴都記得清楚。
她自是不知催動閻泣刀一是要有得當的法子,二是要有足夠能駕馭的內力,之前誤打誤撞以鮮血催動閻泣刀只是透支自己的精氣來換取一時的兇猛。但修煉瑤光神功的法門卻同催動閻泣刀的法子殊途同歸,都是欲用其利先挫其鋒,不偏不倚的悟到閻泣刀乃是鈍刀無鋒,大巧不工,再加上她服了雪色蟾蜍的內丹,一口氣練至神功第六層,本身所蓄的力道已是當世無人能及。
只是她先受內傷,又無高人指點,是以經脈脹痛無法動彈,但一握閻泣刀,體內的潛力才如同山洪暴發,沛然充裕,足以掌控駕馭閻泣刀的威力。她雖無法理清其中奧妙,卻也知曉自己已能隨心所欲的催動閻泣刀,更是心中一松,用力的抱緊秦紅藥,再不想嘗到失去她的欲絕滋味。
頭頂黑芒盡數散去,明月高掛在空中,月光柔柔一聲嘆息,悄悄的注視著崖上的滿地鮮血。秦紅藥拍了拍懷中之人的脊背,緩言問道:「還能走路麼,我們先下山,此處不是療傷之地。」
蕭白玉輕輕應了一聲,同她互相支撐挽著走出一步,只是一直起身來,散落在冰雪中的肉泥血污又映在眼底,到處都是鮮血橫流,毫無落腳之地,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又是一陣嘔吐感涌了上來。更近的向秦紅藥靠了過去,只盼她身上的味道能把血腥味蓋過去,只有在她身邊才能得來片刻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