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頁
秦紅藥見她不答話,而周圍的喧鬧聲也因為這一頓降了下來,連金鐵衣都皺起眉向這邊看來。知曉再想暗殺已是難上加難,她冷笑一聲,內力忽然鼓動,礙事的長衫長袖瞬間被震飛,現出她一身的玄黑長裙,她腳尖一點,不知從何處抽出劍來,雷霆般向金鐵衣刺去。
這一下變動的突然,滿場譁然之聲,待金鐵衣急急後退接下那一劍後眾人才像是反應過來,操起刀劍團團圍了上去。蕭白玉被人群擠到一旁,腦中是被最厲害的□□轟炸過得支離破碎,她不知道秦紅藥是怎樣在人群中殺出重圍來去自如,甚至不知道人群是何時散去,吳均一再喚她都沒有反應,只是懵懂的握著碎片,想要那痛再劇烈些,劇烈到讓她能感覺自己還是活著的。
金鐵衣被這突如其來的騷動掃了興致,只揮手散了賓客,只餘一室殘羹冷炙,但他再度抬眼時卻發現蕭白玉還立在堂下,一手的鮮血淋漓,吳均在她旁邊又是無奈又是焦急。他剛想開口詢問是否是在剛才混亂中受了傷,蕭白玉身影卻忽然一閃,風馳電掣般的向山下奔去,徒留他和吳均面面相覷。
蕭白玉已經用上全部氣力向山下奔去,不想自己還是晚到了一步,只見秦紅藥一人站在山間小道中,地上已是躺遍了屍體,獸王莊莊主被她掐住喉嚨,七竅流血,顯然是活不成了。她雙眸輕眯,像是一隻嗜血的狐狸,聲音嫵媚而布滿殺意:「我弄斷了你摸過我的手,打碎了你靠過我的胸口,只是你這腦袋也離得我很近,我想把它扭下來。」
只見她手指微微一錯,就聽到極清脆的骨骼碎裂聲,莊主腦袋一歪,徹底沒了呼吸。她棄之如蔽履的丟下莊主斷氣的身體,早就聽到了耳邊有人急促的呼吸聲,她瞧了一眼,陰狠的笑了起來:「又是你啊,怎麼著,你也是趕著來送命的?」
蕭白玉一步一步的走近她,胸口還因為急速奔跑而劇烈的起伏著,腳下都有些虛軟,她一面笑自己內力當真是比不得兩年後,一面卻又痴痴的望著眼前的人,向她走近的腳步沒有半點猶豫和困惑。
在她身子前傾的瞬間秦紅藥右手也洞穿了她的胸口,可是她伸來的雙手卻不見任何兵刃殺招,秦紅藥一愣,已經被她雙手緊緊摟進了懷裡。蕭白玉輕咳了一下,咳出一口血沫,沒有給她任何驚訝和反抗的空隙,一雙手半點迷惘也沒有的將她摟緊,猶如抱緊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她出手果然狠辣,胸口被這般直直洞穿,想必是活不下去了吧,可不管這是一場夢還是真實的,如果她當真不記得自己,如果自己在她眼中只是陌生的過客,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分別,終歸是要有個結束,死在她手上想來也沒有違背兩年後的誓言。蕭白玉用盡最後的力氣抱緊她,氣若遊絲道:「我說過願你再不識我,但我反悔了,我對你用情竟如此……」
哪怕只剩一口氣也想訴說三分真情,她想笑自己執念太深,為何一定要分清秦紅藥同九華派,她執著讓秦紅藥離開,卻沒想過離開後的日子是如何痛不欲生。就如同下棋時為何一定要分清死棋和活棋,何不痛痛快快的拋棄那條活著的長龍,落子在別處,既能逃出了黑子的圍殺還能盤活自己的棋眼。
她眼前不知為何又閃出那張棋盤,此時再面對密密麻麻的黑白子,她已心中通透一眼便瞧出了破解之法。似是有一股力道托住已經搖搖欲墜的她,扶起她手臂,讓她指尖在棋盤那處輕輕的點了下去。一子落下,自斷了一條大龍,棋局卻豁然開朗,又有處處活棋現出。
得便是失,失也是得,那又何苦自己給自己劃下界限,將情義生生割裂開來,世間的確沒有雙全法,可人的心卻是能同時容下情和義。可笑自己臨死前才能想通這一點,蕭白玉意識墜入無邊的黑暗中,身子一路重重的往下沉,恩仇迢遞刀光血影間終於明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玉兒,玉兒,棋局解開了!」
第59章 慰我彷徨(肆)
自從蕭白玉落下第一子後已過了兩天兩夜,二十四個時辰里她合著眸端坐在棋盤前一動不動,沈繪已經由站到坐,最後躍到石樑上躺下來等,孟湘本也想一步不離的守著她,卻被秦紅藥趕去角落裡閉眼休息。但身處險境怎會歇息的安穩,不過一兩個時辰孟湘又醒來,看著秦紅藥依然守在棋盤前,雙眼通紅,眼角憔悴之色明顯,她一動不動的盯著蕭白玉,連眨眼的動作都很少。
「我們要不要叫醒玉兒,過了這麼久了,我怕她……」孟湘一出聲也驚醒了沈繪,她從房樑上一躍而下,湊近端詳了一陣蕭白玉,見她氣息極輕,似有若無,從面上看不出任何眼珠轉動的跡象,全身還是維持兩天前的樣子,似是沒動過一下。
秦紅藥目光不挪,雙唇都有些微的乾裂,孟湘帶進來的食物和清水不多,沈繪修習鯨息功一月閉息不吃不喝也沒有大礙,她便把自己那份都讓給了孟湘,畢竟她是個沒有內力的老人家,比不得自己。她聞言總算眨了下眼,乾澀的眼眶得不到絲毫緩解,身體裡水份極少,想擠出一兩滴眼淚濕潤眼睛也做不到。
「我相信她。」秦紅藥緩緩動唇,嗓音被粗石摩擦過,卻是沒半分猶豫不決。
孟湘嘆了口氣,晃了晃水囊,還剩一口的分量,便推到秦紅藥面前,兩天兩夜水米不進神仙也撐不下去。秦紅藥卻忽然前傾了身子,緊緊盯著蕭白玉微微一動的手指,只見她雙眼依然緊閉,指尖輕輕動彈了一下,極艱難的抬起手來,似是臂上掛著千斤重量,顫顫巍巍又堅定的一寸寸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