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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忙,我還有事同你說。」秦紅藥攥著衣袖的手一路向上攀,搭上了她的手腕,握著她平緩跳動的脈搏低眉思索了片刻,徐徐道:「鑄劍山莊被滅一事瞞不住,應是這幾日就會傳開,這黑鍋我們修羅教背也就背了,我頭上也不差這一兩樁惡事。只是江湖都知你我親密,九華派免不了會引火上身,你要多加小心。」
蕭白玉淺淺一笑,反握住她的手,手指滑進了她的指縫中,與她十指相扣,毫不遲疑:「不礙事,弟子們信我,我信你,早去早回。」
秦紅藥眉頭一展,緊了緊相扣的手指,舒心笑道:「就先讓金鐵衣逍遙幾天,待到了盟主大會我們再連本帶利的向他討回來。」
借著這一碗熱流入肚,秦紅藥在夜幕中策馬奔馳也絲毫不覺冷意,剛下了九華山,小道兩旁的樹林中就傳出嗖嗖之聲,幾名一直藏在林中的黑衣人腳不點地的緊隨其後。蕭白玉一直把她送至山腳處,看著她同手下一齊消失在小道盡頭,微微踮起腳尖,定定的凝望著已經空無人煙的林間小道,好一會兒後才緩緩轉身回山。
蕭白玉不急不緩的步行上山,偶爾回眸一望,夜空中漂浮著深色的積雲,山風已小了許多,有輕微的鳥鳴聲在林中隱隱作響。她忽然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在這般寧靜悠遠,蜜也似的銀夜中,教她如何不思念。
如此綿密,不可告人的想念也只能在深夜中肆無忌憚,當夜幕落下,晨曦籠罩時,她們又必將立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往無前,始終如一。她默算了一下日子,秦紅藥再怎麼快馬加鞭,路上也免不了要花四五個日頭,即使一切順利來回最少得半月。
不出蕭白玉所料,足用了四天四夜秦紅藥才瞧見烈焰堂的大旗,所幸前往烈焰堂的路途早已被手下探知清楚,就連烈焰堂四周也布滿修羅教的人,暗暗蹲伏守望,一到便有人細細匯報了情況,好歹是趕在了金鐵衣下手之前。
幾日的時間,修羅教滅了鑄劍山莊滿門的消息已不脛而走,傳遍江湖,一時間武林中一面群情激憤一面又人人自危,摸不透已經悄無聲息大半年的修羅教為何再次突然發難。然而烈焰堂似乎沒把鑄劍山莊的滅頂之災聯繫到自己身上,一堂上下依舊風平浪靜安然有序,全然不曾發現江湖四大火器門派已獨剩自己。
烈焰堂堂主廖文剛從火器室中走出,那裡面儲藏近半年來新打造的五門火炮,無一不是精鋼純鐵,威力驚人,他可以毫不自誇的說,有他們烈焰堂的十門火炮坐陣,萬人的兵馬飛灰湮滅也只在眨眼之間。但他卻好像並未有半點欣慰之色,他抬頭瞧了瞧天色,又掃了一眼各司其職的烈焰堂弟子,晴天白日下他的臉色卻猶如黑雲壓城。
已經有弟子覷見他陰沉的表情,欲要上前詢問又怕觸到堂主的霉頭,手上的活不知不覺停了下來,壓低了聲音交頭接耳。廖文注意力不在弟子身上,自然未曾聽見,恍若出神般的晃進自己房中,呆立了好一會兒才重重的嘆了口氣。
「廖堂主看起來心事重重,莫非是未卜先知了修羅教的不請自來?」
如響雷炸耳,廖文冷不防渾身一抖,只差雙腳跳將起來,他瞪大雙眼,在擂鼓般的心跳聲中緩緩轉過頭去,本應空無一人的室內分明立了個女子。女子身段極妖嬈,音色也是極美,落在廖文眼中卻同牛頭馬面黑白無常所差無幾。
秦紅藥對別人見她如同見了鬼的神情相當熟悉,她不慌不忙的走至桌旁,慢悠悠的倒了杯茶,比起坐在桌旁渾身僵硬的男子,她倒更像是烈焰堂的主人。
廖文眼睜睜的看著她一步步走進,細白如蔥根的手指探到自己面前,呼吸不由得一窒,他清楚那手指隨時都能在他身上輕易戳出個血窟窿。直到那隻手將一杯茶推到他眼皮子底下,那一口氣依然堵在喉中,面上時紅時白,色彩紛呈。
他嘴角抽動,似乎想要叫喚出聲,右手僵硬的抬起又痙攣的放下,依然是一個字都憋不出口。他明白眼前之人既然能出入烈焰堂猶如無人之境,叫來再多的弟子手下也於事無補,無非是白送幾個人頭,他瞪著眼前騰著熱氣的茶水,在寂靜的室內幾乎都可以聽見水汽飄蕩之聲。
「就算我們烈焰堂要步鑄劍山莊的後塵,也起碼讓我等死個明白,到底……到底你們修羅教想得到什麼,哪怕我非死不可,倘若能保住我妻兒同烈焰堂眾弟子性命,你……我答應你們的要求便是。」
廖文畢竟還是一堂之主,即使令人聞之喪膽的修羅教護法面前,也能極快的穩定下心神,利弊的權衡只在一瞬之間。不過此言倒是不出秦紅藥的意料,有修羅教滅掉鑄劍山莊一事在前,無人再會相信她出現在這裡卻並未包藏禍心,與其浪費諸多口舌解釋,倒不如順水推舟。
秦紅藥此行的目的也相當明確,烈焰堂的安危與她來說全無關係,在金鐵衣殺人滅口前得到火器鍛造的奧秘才是重中之重。不論是為了蕭白玉還是她自己,日後同朝廷的一戰定是不可避免,與火器的交鋒自然危險重重,而朝廷所用火器俱是四大火器門派供奉而上,取得火器的弱點所在便成了至關重要的一環。
「既然廖堂主如此大方,我也就不必客氣,修羅教此行單是想參觀一下貴派新鑄的火器。」秦紅藥說的輕鬆,面上甚至還掛著淺淺的笑紋,但落在廖文耳中,卻猶如銅鐘撼地,震得他顱內嗡嗡作響。對於火器門派來說,新鑄好的火器永遠是至高無上的機密,秦紅藥輕描淡寫說出的要求對他而言就如同要他九天攬月五洋捉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