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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白玉挑了挑眉,還沒開口就被沈繪撲了個滿懷,小姑娘抱著她的手臂搖搖晃晃的笑道:「我就說蕭姐姐想一個人偷偷摸摸的走,我真是神機妙算。」
楚畫牽著馬,一手拎著兩個包裹,怎麼看其中一個都屬於正撲在蕭白玉身上這人的,她欠了欠身子,一絲不苟道:「即使蕭掌門不願與我同行,我也會自己找上門去,金鐵衣殺父之仇不可不報。」
姜流霜一個翻身上了馬,她有些不耐煩的催促道:「哪有這麼多話好說,快點走,若是沒有本姑娘給你們照看著,怕你們連金鐵衣的面都見不到就中了這毒那毒。」
姜潭月雖沒有開口附和,看她的表情也是深以為然,她還是不大會騎馬,所以這次她同沈繪共騎一匹。姜流霜自然動過反對的念頭,有堂姐的馬不坐,做什麼要和別人同騎一匹,但看著這幾日她屢屢與自己保持距離的動作,這念頭還是被她混著黃蓮一起吞了下去。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完全沒有跟蕭白玉說話的機會,直到她們都安靜下來默默看著她時,她臉上才露出許多天來第一個真心的微笑,扯了扯韁繩道:「你們真是……一起走罷。」
第94章 天南地北雙飛客(伍)
是年四月,各條官道上都是馬車隆隆,柳絮隨著春風飄蕩,落在俠客們橫刀跨劍的衣衫上,雄州霧列,俊采星馳。自天南地北而來的大小門派接踵而至,傑出的武林中人都不遠千里的策馬趕路,不乏閉關多月只待今朝一展身手的江湖隱士,齊聚黃山天都峰,此乃一年一度的盟主大會。
黃山剛剛褪去深冬的寒霜,山間潭水清澈見底,峰頂凝結著淡淡的雲煙,在明朗日光的照耀下泛出一片薄紫色。以天都峰,光明頂為首的山巔直竄雲霄,山頂修建起迂迴凌空的閣樓,朱紅的棧道猶如飛鳥般躍在峽谷間,搭建房屋的木頭腐朽後再被修復,一年一次,這便是各門各派在黃山上暫住的居所。
作為連任十年武林盟主的金鐵衣,早早便帶著金府的隨從站在山頂,理所當然的接收著眾人的鞠躬問候,手下在他身後一字排開,乘著一股股吹來的山風,衣衫烈烈擺動起雄渾的氣魄,教人一看便不由得欽佩武林盟主的氣度。
金鐵衣將眾人滿臉期待又按捺不發的神情盡收眼底,或許是因為又到了能真刀實搶的爭奪盟主之位的時候,也或許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這些日子在江湖中作威作福的修羅教就地正法的痛快場景,人人眉間都洋溢著顯而易見的喜色,來往間也能看到武林新秀正摩拳擦掌,一身的傲氣怎麼都遮蓋不住。
金鐵衣始終掛著和煦的笑容,像一個極有威望的長輩,喜悅的迎接著一批批到來的賓客,盟會大會的第一天只是讓舟車勞頓的眾人安心歇息的日子,一切的正劇都會等到第二日再拉開序幕。不知不覺間從早到晚,夕陽緩緩西下,原本車如流水馬如龍的人群也漸漸散去,只有最後稀稀拉拉的幾人還在進山。
金鐵衣彈了彈衣衫,隨著夕陽落入山谷間,他掛在臉上許久的笑意也沉了下去,臉色如同日漸昏暗的夜幕。他微微嘆了口氣,說不上是輕鬆還是失望,這一天下來居然平安無事,九華派沒有來人,莫非當真是去了黑霧冢死無葬身之地麼。
他把秦紅藥被擒的消息一放出去便在黑霧冢守株待兔,但白白等了兩日後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他不禁有些懷疑到底是蕭白玉沉得住氣,還是她們之間根本沒有那麼要好,不值得她來探查一番。
但盟主大會近在眼前,他還有更多其它需要準備的事物,他只在黑霧冢等了兩日便不得不離去,不過他還是相當放心自己的徒弟,已經煉成的幾十具蠱屍,怕是十個蕭白玉都無法攻克它們。
只是因為黑霧冢環境特殊複雜,除非他親自走一趟,不然哪個手下都無法靠近黑霧冢半步。金鐵衣哼笑了一聲,蕭白玉是死是活都不大重要,他反倒還盼著蕭白玉能活著來參加盟主大會,不然豈不是浪費了他精心準備的戲碼。
眼見再無人上山來,金鐵衣剛要轉身回房,卻像是故意要同他作對一般,靜謐的山間小道上又傳來了有規律的馬蹄聲,踢踢踏踏的,在夜幕籠罩人煙稀少的山上格外清脆。金鐵衣深深吸了口氣,才克制住想一掌拍折馬腿的衝動,儘量帶上笑轉過身來,他倒想看看是哪個門派這麼不知禮數,如此深夜了才來拜訪他,既然這麼不重視盟主大會,那這門派也用不著存在與武林之中了。
遠遠的便瞧見馬車上豎著一桿大旗,一個玖字寫的是龍飛鳳舞,墨韻飽滿,金鐵衣勉強露出的笑怔了一下,緊接著嘴角便慢慢擴大,一天來總算有一回是真心笑得歡暢。他施施然的負手而立,含笑的眼不像是看著屢屢想要置她於死地的仇敵,反而是自遠方來的親密友人。
馬蹄聲拐過一個山坳便出現在眼前,金鐵衣看著那身雪白的身影,比起上次在九華山上交手時細弱了許多,如同峭壁上孤立無援瑟瑟發抖的枯枝,風一吹都會斷裂。他笑得更加暢快,都有些等不及看到她怨懟卻束手無策的眼神,聽到她叫出軟弱的咒罵聲。
多麼可憐啊,滿心憤怒卻無可奈何,這次來到盟主大會上自投羅網想必也是想著魚死網破殊死一搏罷,可憐的就像是當車的螳臂。
不論是當初在茶館的大火燒身,還是九華山上在眾人面前出的丑,這些自己受到的折辱,一定要百倍千倍的從她身上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