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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他這樣的行為很有意思,也很沒有道理,於是欣然答應:「原來如此。您如果願意助我一臂之力的話再好不過了。不知您現在是否有時間進屋內詳談?」我乾脆反客為主,率先向著征州侯府內走去。州候快走兩步到我身邊,很小心地落後了一個身位,自我介紹道「臣複姓公良,單名一個夷字,字信生,您叫我信生就好。」
我心想真是出息了,自己分裂了不說,居然還會取中文名了。這種語言的學習速度和敬業精神無論如何都是值得肯定的,於是我從善如流的叫道:「信生。」嘖,怎麼辦,我還是想乾脆直接叫他蓋提亞算了,這樣叫名字搞得好像我跟他很熟一樣。
公良夷應了一聲,伸出手給我指路:「您這邊走。」
我們在一個大殿裡坐了下來。我為主位,他們各坐兩側。這位州候先生似乎並不打算向著我們解釋他是怎麼得知我們即將到來的消息的。與其說是不知從何說起,倒不如說這人似乎有恃無恐,打從一開始就不擔心我會直接跟他翻臉。他在我們坐穩之後,喚僕從地上茶水,然後直接開始分析國內的形勢來。
我一邊仔細的聽著,一邊環顧四周。但是周圍提供的信息並不多,只能看出這位州候並不是喜歡奢侈享樂的類型,不論是裝修風格還是日常用品都很低調。他也許覺得我對軍事方面了解不多,所以講的深入淺出很有條理,詳細的分析了各大陣營目前的力量分布,並且在結尾總結的時候抓住機會表了一波忠心:「雖說現在民眾大部分被偽王所迷惑,但是臣相信一旦主上出現在眾人面前,這些叛軍一定可以為您的真龍之相所折服,而後棄暗投明。臣也會出動征州兵力作為您的後盾,從旁杜絕偽王勢力陰謀篡權的機會。」
簡單地說別的都是虛的,不服就要出兵打到他們服為止。在天道的光環加持下,我覺得從某種程度上我遇到的情況並不是很艱難——但是問題在於,我到底為什麼要去當王?如果說我救蓋提亞是為了回到烏魯克,那麼我完全可以一路直衝向王宮打到對方措手不及,然後拎著小蓋提亞撒腿就跑,恩奇都在身後丟寶具。在這種低武世界裡,恩奇都就連平A都能算是核彈級別的兵器。
所以我對公良夷的建議不置可否,只在晚飯後提出考慮一下即可。對方看上去也不打算勉強我,一番禮節過後,他直接告退離開了。我看著他乾脆利落的背影,不可思議的扭頭看著恩奇都,問他:「這人到底是來找我們幹什麼的?」
「……可能是生活過於無聊吧。Master,你還是要小心一些,他身上的屬於魔神的氣息比之前遇到的那個小麒麟要深厚的多,不排除他才是本體的可能性。」
「我覺得也是,」我撐著下巴說道,「說他保留著記憶我都不奇怪,你看看他吃飯的那個樣子,和家裡的所羅門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我仰頭腦補了一下所羅門用餐的時候小蓋提亞偷偷縮在陰影里小心翼翼模仿他的動作的場景……算了吧我的宿敵才不可能這麼萌呢。
晚上睡覺前的時候,我拒絕了恩奇都陪同的建議,跑到這邊的茅廁打算解決一下生理問題。州候府的院子很大,像是中國古代的庭院一樣彎彎繞繞曲曲折折,一不小心就會迷路。我特意記住了白天走過的路線,匆匆前行時在走到別院前忽而看見前方有一道人影。他站在院子裡的似乎是桃花樹的下面,被傾斜的月光打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我愣了一下,屏主呼吸有一瞬間猶豫要不要把恩奇都叫過來。但是在那之前公良夷率先發現了我的存在,他沒什麼舉動,只是靜靜站在那裡地抬眼看著我,低聲說道:「您來了。」
我便不好後退,只能上前兩步打招呼:「好巧啊,你在賞月嗎?」
「不,我對月亮不是很感興趣。」
「……」仿佛一句話就把天聊死了。
我不知道怎麼接話,只能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著看著他。公良夷似乎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又補充了一句:「比起月亮這種不會自己發光的存在,我更喜歡太陽。您喜歡月亮嗎?這樣的明亮的夜晚,會讓您想到您的故鄉嗎?」
我總覺得他話裡有話,於是很謹慎的回答道:「沒什麼好想念的,大家就算不和我在一起也能出色的完成自己的任務。」
公良夷微微挑眉:「您對您的朋友們很有信心……信任是通過一件件成功的案例而積累的產物,需要漫長的時間和雙方共同的努力才能達到。但是這樣巨大而艱難的積累,往往伴隨著數不清的不確定性,特別是逆境中的人性本身就不可捉摸,想必想要摧毀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罷了。」
他在我反駁之前飛快的略過了這個話題,繼續說道:「傍晚的時候是在下唐突了,您似乎並不是很熱衷於拯救這個國家登上王位,我能問問這是為什麼嗎?」
「相反的是,你卻似乎很熱衷於幫助我。」我抱臂靠在牆上,反問道,「我也很好奇你執著的理由,是為了財富、地位、聲名,還是什麼更吸引人或更加令人恐懼的目的呢?」總不能是我當上王之後人理就毀滅了吧?我覺得我雖然不一定有那個能力成為好王,但是要毀滅世界什麼的……好像也不是一件特別容易的事情。
公良夷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像是在發光一樣。在他背後,巨大的桃花樹安靜無聲的生長,柔嫩的枝葉在晚風裡輕柔的舒展,舞動的如同美人妙曼的身姿。而青年筆直的站在月光里,在霜糖一般的地面上割裂出一道狹長的裂口,明明仿若是畫中的景致,卻突兀的平添了幾分陰霾。他看著我,突然在我面前直直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