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頁
天使還在後頭催促:「夫人,貴人在等著您呢!」
薛姨媽一步一步爬上階梯,避開正門,從側門而入,走過彎彎曲曲的迴廊,才到了薛寶釵的殿裡。
在門口,薛姨媽就聞到了比以往更濃烈的薰香味。
按理說,寶釵有了孕,不該用如此濃重的薰香,今個兒是怎麼了?薛姨媽暗自思忖,腳下更是不敢有任何停頓。
進了屋子裡,隔著幾層帘子,影影綽綽連裡頭的丫鬟都看不清,更別提薛寶釵了。
天使將薛姨媽交給了屋裡的宮女,自己復命去了。
「是媽來了嗎?」薛寶釵的聲音很虛弱。
「是!是老身來了!」說著薛姨媽就要往裡頭闖,卻被旁邊的宮女給攔住了。
不一會兒,鶯兒出來了,道:「這是娘娘的親媽,貴人娘娘召見她。」
薛姨媽終於得以去見薛寶釵,越往裡就有一種奇怪的味道沖鼻而來,薛姨媽心驚不已,怎麼好像是血腥味。
等她到了床前,果然見薛寶釵虛弱的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嘴唇更是沒有血色,早已沒有了芙蓉面的圓潤光潔。
「寶釵……」
「媽……」薛寶釵喊了一聲,便哽咽住了。
鶯兒將其他的丫鬟都打發出去了,轉過身來勸薛寶釵道:「娘娘,莫傷心了,現在可不能掉眼淚的,對眼睛不好。」
薛姨媽拉著薛寶釵冰涼的手,急切地問道:「我的兒,你這是怎麼了?難道……?」
薛寶釵還是忍不住落淚了,道:「媽,龍子沒了,我懷了這麼久的龍子沒了!太醫說是個男胎!」
這無異於一個驚雷劈在了薛姨媽的頭頂:龍子沒了!
薛姨媽晃了晃身子,鶯兒急忙扶住了她:「夫人,娘娘求了您來,就是想跟您說道這個事兒呢!」
說起來,薛家最有主意的就是薛寶釵,往日都是薛寶釵給薛姨媽出主意,如今薛寶釵來依靠薛姨媽,薛姨媽很惶恐,很迷惑,總覺得自己要挑起很重的一副擔子。
「我的兒,別怕,好生養身子,只要皇上愛重你,龍子以後還會有的!」
薛寶釵用帕子捂著臉嗚嗚地哭起來,慌得薛姨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鶯兒在一旁悄聲告訴薛姨媽:「太醫說……說娘娘以後難有子嗣……」
這無異於第二個驚雷,薛姨媽真是恨不得暈過去才好。
「這……這到底是誰?竟然這麼狠的心,將我兒殘害至此!」
此時薛寶釵已經難以自持,哭的泣不成聲,一句囫圇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薛姨媽只能將她攬在懷裡,輕拍她的背而已。
鶯兒道:「娘娘平素都是十分小心的,連皇上御賜的物件都讓奴婢等人悉心查驗才敢用,這到底是何人所為,奴婢也無法確切地知曉。不過娘娘剛剛與奴婢說,她覺得是主殿的那位。」
鳳藻宮有主殿,也有諸多配殿,一宮之主入住主殿其他人自然入住配殿。主殿的那位,自然指的是賈元春。
這是薛姨媽連續受到的第三波衝擊:「怎……怎麼會?」
儘管她也知曉,名為表姐妹,實際上小時候從未見過的二人,並不會毫無保留地信任對方,只是要說賈元春會對表姐妹下手,薛姨媽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鶯兒細細地跟薛姨媽說了:「那位娘娘入宮多年,好不容易得以侍奉君側,卻毫無好信,自然是心裡不樂,而咱們家娘娘借了她的東風一進宮便是貴人,青春年少伴在君側,後娘娘又有了喜信,偏又在他眼皮底下,她如何能忍得了?宮中手段頗多,縱使娘娘再聰明再小心,也防不住那些小人的。」
也就是說,薛寶釵是單純地懷疑賈元春,沒有切實的證據了。
薛姨媽看著薛寶釵哭得如被暴雨摧*殘過的澆花一般,一顆心都揉碎了,儘管女兒沒有證據,她確實選擇了相信女兒了。
而且下手之人心腸狠毒可見一斑,不僅把皇子弄沒了,而且故意在月份如此大的時候下手,永絕後患。
」好了,我的兒,媽的心都讓你哭碎了。太醫說難有身孕,又不是鐵口直斷說永遠都沒有,咱們家有的是好藥材,你只需悉心養著,五年十年後,是如何光景,也不好說呢!你若是不振作起來,那龍子就沒得太冤枉了!以後我和你哥哥,都得靠你呢!」
話是這麼說,但是鶯兒和薛寶釵都知道宮裡太醫的作風,任何事情都不會說死了,留著一線免得日後不好圓話!
鶯兒也順著薛姨媽的話道:「是呢,娘娘,您的身子才是頂頂重要的。您需得好好養著,日後讓其他人瞧瞧,您可不是那麼容易就倒了的。」
鶯兒與薛姨媽好生勸了薛寶釵一回,薛寶釵也不是個蠢的,傷心過後,自然之道該怎麼辦。只是薛姨媽進宮沒多久,便要出宮了。
本在此之前,薛姨媽須得拜見賢德妃賈元春之後才能入內見薛寶釵,只是皇上命人將薛姨媽直接領過去,別人也不好說什麼。
上了馬車後,薛姨媽才想起,自己這是要回賈府的,可是是姐姐的女兒,是自己的侄女害得自己的寶釵失了龍子,這叫她如何回去面對那一家人。
賈家人的態度,就算薛姨媽再蠢也能夠感覺到一些,自從寶釵有了身孕,姐姐和賈母就老大不高興了好一陣,如今寶釵掉了龍子,她們豈不是要高興上許久?想到自己回去看到姐姐那張幸災樂禍的臉,薛姨媽就覺得心口悶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