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頁
「好吧。」果戈里戀戀不捨地撒完手裡剩下的彩帶,抓住費奧多爾,揚起披風,對著逐漸崩落的空間一禮。
「果戈里,你不覺得我們工具人屬性明顯嗎,被拖出來溜達一圈又要回去。」
「不覺得,至少我不用被限制在一個小小的牢籠里。」
「也是,回去就不必要繼續保持清醒了。」
「哼哼?~自由的小鳥?~」
白鴿振翅而起,破碎在扭曲的空間中。
而太宰治抓著中原中也,書中延伸出的文字迴繞成一個無限的符號,圈住了兩個人。
白瀨捂住額頭,神色恍惚。
他剛剛好像看見了什麼,但腦子空白一片,像是某種強制清除機制被激活後,沒有管人類的承受能力,直接粗暴地刪掉了短短一秒的記憶。
感覺很難受,但很有用,至少白瀨的腦子混亂了一瞬後,沒有崩潰,而是慢慢平靜了下來。
「首領?」有人在呼喚他,白瀨揉了揉還在抽搐的太陽穴,深吸一口氣,「行了我沒事,先考慮怎麼從鐘塔侍從的封鎖線中逃出去吧。」
類似的場景出現在不止一處,甚至不止一個世界,或一條時間線,同一瞬間有很多人失去了那一秒所見所感,如逃過了一場巨大的危機,他們不約而同感知到了空虛與慶幸。
空虛於無知,慶幸於活著。
但也有那麼個別幾個,或許是清除機制忽略了他們,又或許他們並不需要這種人類保護自己的本能,他們記住了那一秒的畫面。
「保羅?」蘭波皺眉看忽然抬頭對著天空發呆的少年,他們交換了自己的姓名,蘭波正在盤算之後對無知的兵器的教導日程,卻不想他忽然在道路中心停下腳步發起呆。
「……沒什麼。」魏爾倫木著臉,現在的他還是更偏於兵器,所以對自己看見的東西沒什麼太多感觸,頂多是為什麼會看見的茫然更多些。
而經歷了蘭波美學教導多年的魏爾倫感觸就和少年的自己完全不一樣了。
他站在高塔之上,評價:「真是非常噁心的扭曲。」
亞當站在塔下,思考片刻後贊同地點點頭:「本機的審美還是偏向於人類的,這種人看一眼就要瘋掉的畫面很不符合本機的喜好,為什麼他們不考慮換種趕路方式呢?」
「沒選擇。」魏爾倫低頭看了他一眼,「就那種世界,還能有什麼選擇。」
「也是,所以本機非常慶幸自己出現在這裡,而不是畫面里那個地方。」
所以他們看見了什麼?
無垠的星空,遠處旋轉的星雲朦朧夢幻,近處卻空曠的一無所有。在這其間,僅有一個不可名狀的生物體在緩慢移動。
難以描述的形貌是渺小的人類無法想像與描述的,以人類的觀念很難相信會有這麼一個看起來混亂無序的生物體存活在真空宇宙中。祂龐大的身體下懸掛著一個又一個包裹嚴實的繭子,隱約能看見其內的物體呈現蜷縮如母體子宮內的人形。
而這個生命體還有著類似章魚的無數觸手,類同章魚觸手的吸盤張合間利齒交錯,黏膩的液體滑落,偶爾能看見其中幾條探向繭子,收回時便可見人類的半隻手臂卡在牙齒間,其上還留有似蠶吐絲織造的繭的殘餘。
祂在星海間行走,祂即是人類的墳墓。
洛夫克拉夫特咕噥著,抱怨著路實在太長。
荒霸吐還保持著人形,坐在祂身上某處踢了踢祂,祂們自有自己的在宇宙真空中的交流方式:「行了行了,馬上就到達目的地了,我說你就不能換種方式帶著他們?」
洛夫特拉夫特頓時不幹了,觸手揚起,直直伸了一會兒就抖了起來,連帶著吸盤內的利齒也「咔咔咔」地敲擊在一起。
祂表示,觸手舉久了好累的,要不是星球被毀掉了,而祂們非要帶著這群渺小的螻蟻,祂完全不需要考慮用什麼方式能緩解自己觸手的抽搐好嘛。
「按照人類的規則,他們都沒買票。」洛夫特拉夫特抱怨,「免費蹭車的,讓他們上車已經很好了,而且都睡著,在意什麼方式。」
「別人看見了呢?」荒霸吐踢了踢洛夫特拉夫特,讓祂換個方向,「算了,看不看見的都無所謂。」
「他收集齊了?」洛夫特拉夫特問。
「是啊,這個瘋子最後平等地向所有被拉進空間的人播放了如今的畫面與世界的真相,榨取了他們瞬間的情感後又毫不留情地剝奪了他們的記憶印象。」荒霸吐說,「現在他都有餘力幫我們探探前路。」
「你哥呢?」
「早說過祂不是我哥,大家都是阿撒托斯夢境裡的衍生物,哪來的親緣關係。」
「但你也說大家都源自阿撒托斯……」
「總之閉嘴!祂還在穩定「夢境」,不然這些近距離接觸你的螞蟻早瘋掉死完了。」
洛夫特拉夫特表示疑惑:「那個瘋子不是有餘力?」
「都用在穩定我曾經的半身存在上了。」荒霸吐微微側頭,似在傾聽,「哦,維吉爾說,分了非常吝嗇的一點幫了祂維持了夢境的穩定。」
洛夫特拉夫特敢怒不敢言,還說不是兄弟,即便大家都源自阿撒托斯,但也沒誰能輕易做到這種毫無間隙地溝通的。
承載著人類的神之「方舟」停頓片刻,再度啟航。
祂們或許會永遠遊盪,又或許會徹底停留在某一站,等待夢醒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