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頁
準確來說，是看向吸納一切的黑洞。
它吞噬一切，它容納一切，Ta慷慨萬分，Ta吝嗇無比。
白瀨不知道其他人看見的是什麼，他能看見的就是那些逃脫不了的光，在黑洞旋轉的邊緣被粉碎，被黑暗吞沒。
他看見塵埃被引力牽扯凝聚成一顆球狀體，一顆又一顆星體彼此牽引著成一片星雲。渺小脆弱的生命誕生在慢慢步入黑洞軌跡的某顆星球上，他們懵懂，他們好奇，他們探索，他們死亡。
星雲被拉入黑洞，星體被巨大的引力拉扯破碎，碎裂的星星還會反射光，於是這些星球殘骸被黑洞吞沒的過程，反倒像是吞沒一切的黑洞裡延展出一條閃著光的希望之路。
白瀨承認，這種無情的規則塑造的屍骸超乎他想像的壯闊，同時他能感覺到的是無邊無際的恐懼。
自身過於渺小，認知過於狹隘，與世界原如此龐大，所有一切都在無法逃脫步向毀滅固定命運的劇烈衝撞之下自然而然產生的恐懼，這感受混著烏七八糟難以分辨的信息塞滿了白瀨的腦子。
但神奇的是，他除了腦子混亂只牢牢記著得跑路以及自己是個正常人外，只是狂流鼻血，出血量還沒只看了一眼的黑西裝隊長多。
啊，難道是和他撿回來小中也，還與後者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有關？白瀨艱難思考。
阿呆鳥與鋼琴師熟練地掏出準備好的乾淨吸水毛巾，把臉上的血擦乾。他們的抗性略微高一些，能強行扯開自己被黑洞吸引的目光，儘量避免產生對世界「真相」的恐懼。
「即便差不多都能猜到，但「直視」果然還是會帶來別的『知識』。」鋼琴師感慨。
阿呆鳥聳肩：「可惜都是些用不上還很混亂的『知識』，我們又不需要『如何辨別太宰治的作戰計劃是否合理』『不要相信某人的鬼話連篇』『關於異類的親情觀念偏差』……而且都只有個標題，連個內容都沒有。」
【魔獸吉維爾發出憤怒不甘的咆哮。
可恨。它最後對這個並不友好的世界說。
可恨。他嘆了口氣，意識消散前疲憊地對著遲鈍的自己念了一句。
而唯一的同類，荒神對此並無回應。
魔獸吉維爾身軀拉長，被旋轉的黑洞捕獲，它的力量與同類的力量相互抵消的同時也在被對方吞食。
多年前它勝了，但這一次，它一敗塗地。
最後一點光消失在純粹的黑暗中，吸納光的黑洞膨脹收縮，無限的信息在其中流轉交換，最終凝縮於一點，被荒神握於手心抹平。
最終的勝利者仍懸浮在空中，而人類在地面仰望ta，氣氛凝重。】
「你們剛剛有沒有看見什麼？」腦殼的煙氣逐漸平息，將仿真髮絲纖維重新安回腦袋上的亞當問，「本機記錄了很多奇怪的數據。」
「我看見了能讓我腦子爆掉的歷史，一顆星球從生至死。」白瀨有氣沒力地說，「不知道是不是幸運爆棚了，我居然還能清醒地和你們進行交談。」
阿呆鳥與鋼琴師對視一眼，能看出彼此神情中的不解。
阿呆鳥發自內心地敬佩：「沒想到白瀨你的承受力這麼強！」
白瀨：「……」
白瀨已經沒精力反駁什麼了，他現在的腦子就好像被暴力攪成了一灘漿，隨便晃蕩一下，塞滿的垃圾信息與混亂思緒混著腦漿撞擊腦殼，痛得他恨不得撞牆把腦子裡的東西都倒出去！
即便他已經這個樣子了，他悲哀地發現TMD他居然還能正常思考，血都不怎麼流了。
金髮蘭波看著另一個「自己」被吞掉，沒什麼感覺，只是在這片看似無窮無盡，外圍被霧氣圍攏得嚴嚴實實的空間四處轉悠。
瞳仁不知不覺中內縮豎起，彌散的霧氣在他眼中褪去了偽裝。他順著霧中痕跡看去，高高在上的中原中也低下頭，閉著眼卻又像是能夠看見他。
金髮蘭波恍然，他沒有反抗，只是揮了揮手說了聲「再見」。
是他的魏爾倫教給他的日常禮節。
空間輕微震動，送走了不同時間線上的同類，即便對方沒有反抗，對於如今的中原中也來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太宰治惆悵地嘆氣，無聊地翻著面前空白的書頁：「為什麼呢。」
中原中也不答，太宰治這話的語氣也沒有要他回答的意思。
「明明只需要吞了他——中也，你做過的——就像以前那樣，不需要全部吞掉，只要一部分，就足夠了。」太宰治自顧自地說著，「唰」地翻過一頁紙，遺憾地念叨著，「對於魔獸而言，只是一點點罷了。」
「我不需要。」中原中也說，他不屑地否決了太宰治的計劃，毫不留情地指出對方隱藏的意圖，「吞了它，然後再度身不由己？太宰，你當我傻嗎？」
「想死自己死去，別拉著我一起。」中原中也嫌棄地挪了挪位置遠離了托著下巴的太宰治，「我可不要和你這傢伙一起殉情。」
「真是的。」太宰治語氣幽幽，「那可是我絕對不會採用的手段，絕對絕對不會考慮和中也一起殉情的可怕未來的！」
「我可以代勞。」費奧多爾躍躍欲試。
太宰治盯著他看了會兒：「你崩人設了。」
費奧多爾遺憾地拍了下腦袋：「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被你看出來了。」
太宰治心說你一隻西伯利亞大倉鼠，剛剛一副果戈里的癲狂小丑樣，我就是腦子傻了也看得出來你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