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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遭受重創的王獸,變得瘋狂了。
它張開巨口,噴吐出岩元素的吐息,好幾次多里安都與無可避免的攻擊擦身而過,他實在不太注意自己的身體,體能太差,而奔跑消耗的體力太多,在躲避了兩三次,他就氣喘吁吁了。
不過,在空曠的地方,巨大的體型容易露出破綻,而渺小的個體則更加靈活。多里安抓住王獸合上嘴巴的一刻,用盡全身的力氣奔跑,轉瞬即逝之間逼近了它的下頜,把西風劍作為長柄武器狠狠插//入,王獸發出了痛苦的哀嚎,仰著頭顱往後倒去。
他贏了。
多里安低頭望著自己的掌心,被西風劍割開的傷口往外滲出了腐殖之血,他把它塗抹在西風劍上,再刺入王獸的頭顱,他暗暗自嘲,沒想到會是同為『黑土之術』造物的王獸,首次承受被污染的痛苦。
要是再有一點時間,他也許會研究一下,為什麼本身亦擁有腐殖之毒的王獸,不能承受他的血液……是杜林的原因嗎?
倒在地上的王獸,很快失去了氣息。
沒了王,漆黑群狼在脫離草元素力的控制之後,作鳥獸散。
接下來,還有最後一步。
即便是遙遠的荒涼小島,也肯定存在著什麼。至少阿瑠還在,不能波及他。
獸境獵犬為它們的王溶解邊界,留下的被撕開的空間裂縫,還在原地。它能通往何處,沒有答案。沒關係,他只需要輕輕一躍,就可以離開,離開深愛的人世,與自己,率先離開的另一個自我團聚。
來。
他想回頭,再望一眼,可萬一見到了什麼,讓自己再度留戀,那就沒有意義了。
此刻,膽怯的心情,令他顫慄。
掌心的傷口,因腐殖之血而不斷擴大,好痛。
這種痛楚,一如他的誕生。
不是說好了要成為養分嗎?
走。
就在多里安狠心想要離去之際,一個聲音從他背後響起,充滿了憤怒。
「多里安!」
誰?
他想要知道是誰,誰還能來找他?萬葉?可是——不是萬葉的聲音。
他下意識回頭,然後,他看到了一面鏡子。
鏡中的人,與他一模一樣。
他在龍脊雪山曾有無數機會去面對他,卻從來沒有做過,只是偷偷地看著,在做了那些事情後,他不認為他有出現在他面前的資格。可是,此刻,他們在彼此對視。
那個他懷恨的對象。
「阿貝多……?」
阿貝多和空、派蒙、楓原萬葉在半路就發現了霧氣中的黑煙,還聽到了爆炸的聲音,震耳欲聾。
是多里安。
三人同時想到。
「快走吧!他一定是和那些魔獸打起來了!」派蒙著急地說,「要是、要是……」她想說要是多里安受傷,該怎麼辦?只是楓原萬葉在,她沒說出來。
阿貝多的臉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短短一段路程,他在大腦中組合每一個細節,總覺得忽視了什麼。多里安熱愛人世,就算是一片無人問津的土地,他也不會讓腐殖之血留下,他一定還想做什麼。
等他們發現了廢墟,及四處逃散的獸境獵犬,這些魔獸宛如群龍無首一般,莫非……而前方已經很久沒有動靜了。
他們加快了腳步,阿貝多率先看到了被獸境獵犬撕開的空間裂縫,那窄小的罅隙充滿了不詳之息,一個龐然大物靜靜地躺著,它們之間——是多里安。
不,別!別走!
他丟掉了他的理智與氣度,只想急切地來到他身邊,抓住他的手——別那麼做,別為了我。
我不值得。
——不值得如人世一般,被你深愛。
眼下的情況,有點糟糕。
不止阿貝多,空和楓原萬葉都發覺了多里安想做什麼,一左一右圍住他,靜悄悄地將他與那道空間裂縫隔開。
那隻與Mini一樣屬性,會飛的粉色仙靈,是了,她叫派蒙,那隻派蒙叉著小腰,宛如教令院的導師在教訓不成器的學生一般,憤怒地說:「不可以隨便放棄自己的生命!你知道我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嗎!每次我們要追上你的時候,你就跑了!」
「你怎麼這麼能跑!你再跑,我就給你起一個特別難聽的外號,比賣唱的、放牛的還要難聽幾倍的外號!」
多里安忍不住問:「賣唱的和放牛的,是誰呀?」
「溫迪和荒瀧——等等,我不是讓你反省這個!」
派蒙一副「差點被你帶偏」的表情,心有餘悸地說:「總之,大家都在擔心你!你不能隨便把擔心你的人扔下,一走了之!你不能不顧及他們的感受,你看萬葉,他、他——」
派蒙想讓多里安感到愧疚,這樣就必須說得嚴重一點,「他都嚇得吃不下飯!」
楓原萬葉:「……」
好吧,對派蒙來說,吃不下飯,確實是一件嚴重的事情。
可多里安怎麼可能一下子清楚其中緣故,他還真以為楓原萬葉吃不下飯,扭頭對他說:「對不起……」
總要有人付出,楓原萬葉暫且認了,「作為補償,你得回去好好陪我吃一頓。」
多里安的眼睛亮起,隨即又變得黯淡無光。
這時,阿貝多開口了。「我很想和你說一句,你好,初次見面,可是……我知道。」
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直指多里安的心靈,「只要不繼續擴大傷口就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