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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回鶴閃身間出現在半空中,劍影匯成白光,傅回鶴腳尖輕點,衣袖翩飛間輕盈落在其上,面上的神情顯得有幾分與天道十分相似的淡漠傲然:「你殺不了我。」
因為傅回鶴當初的祭天,不論是支撐天地的獸骨,還是蒼山境的靈氣草木,對傅回鶴都有回護之意,天道沒能走到最後超脫蒼山境而存在的地步,對傅回鶴出手總有些投鼠忌器。
天道漆黑的眸中是深不見底的陰霾:「你又如何殺我?」
傅回鶴悠悠啟唇:「所以,我想請你見一個人。」
冷寒的聲音落下,天道只覺得周身的靈力朝著一個方向被掠奪抽取而走,瞳孔驟縮之下猛然轉身,就見他身後的白玉獸骨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圓滾滾烏黑溜圓的肥啾。
那隻肥啾很小,毛絨絨又胖嘟嘟,顯得十分嬌憨無害,但那雙眼睛睜開時透出的金色的光,讓天道瞬間想起三千年前從自己體內剝離而出的那部分魂魄。
那是屬於墨玉麒麟的七情六慾,是天道軀殼所不需要的柔軟的存在。
靈力開始翻湧著朝向小肥啾的方向匯聚,那隻還不及成年男子握拳大小的肥啾在瞬間抽長長大,最終在星星點點的靈力之中散開重聚,凝成一道與天道別無二致的身形。
同樣的墨發白衣,唯一不同的是那雙燦若朝陽的金眸。
「熟人相聚,當浮一大白,對不對?」巨大的劍影驟然散去,傅回鶴手中的長劍挽出一道劍花,劍尖斜指地面,懶懶勾唇。
他當然不是真的想劈了白玉獸骨給花滿樓做摺扇。
畢竟這世間再難找出一個同他當初一樣將自己四分五裂歸於天地的傻子,從一開始,傅回鶴就是在故意牽制天道,激怒天道,為的就是給澤一的出現提供機會。
天道頓覺不妙,想要避開,身周原本隨祂調用的靈力卻顯得凝滯起來。
祂看向澤一的眼神頓時充滿了殺意。
三千年前,如果不是墨玉麒麟的反抗,祂不可能在意識融合的時候受到致命的傷害,便也不可能蹉跎三千年還無法掙脫蒼山境的桎梏,如今——這隻麒麟的意識居然還有餘溫!
澤一沒有說話,他的身形邊緣在靈光中顯得有幾分模糊。
遠遠的,他與傅回鶴四目相對澤一抬起手,在左胸處以手指自上而下一划,淺淺而笑。
下一瞬,天道果然捨棄傅回鶴朝著澤一出手!
這一擊比之方才更加迅疾兇猛,那些藤蔓纏繞在澤一的身上,瘋狂收絞,想要將澤一徹底撕裂毀滅。
澤一沒有絲毫反抗,他垂眸看向天道,眼神中帶著一絲無法言說的恨意與複雜。
因為曾經與天道的融合,澤一知道天道曾經身為建木的種種不甘,甚至能夠親身體會到數千年如一日無法動彈死守一處的絕望瘋狂,但澤一卻永遠不會理解與原諒天道的作為。
「我即是你。」澤一輕聲道,抬手握住天道靈力凝聚的藤蔓,接納來自天道的攻擊,也同時帶著自己這些年一點點壯大的規則之力闖入天道之中,「也自當歸於你。」
澤一的身形如同凝聚之時的絢爛星光炸裂開來,化作無數的靈力湧入天道體內。
——那原本便是他的身體。
傅回鶴握劍的手緩緩收緊,他知道,澤一最後復生的可能已經被他自己親手湮滅,他真正與天道融為了一體,就此同生同死。
澤一的動作如同一道利刃在天道體內攪和了個底朝天。
天道踉蹌後退了一步,抬手捂住心口,面色不斷猙獰變幻,眼眸的顏色最終歸為一金一墨,原本淡漠出塵的白衣顯得有幾分狼狽,唇角溢出鮮血。
祂抬手逝去唇角的血跡,半晌,冷冷一笑,眼神中帶著無盡蒼茫的寒意與殺機,聲音沙啞:「好,好得很——是我小看了你,小看了你們。」
蒼山境分裂出小世界天道當然不會不知道,但天道不在乎蒼山境,甚至將蒼山境視為囚禁自己的牢籠,如若不是他還未曾積攢道足夠掙脫蒼山境離開的力量,祂怎會忌憚支撐天地的獸骨,如今被傅凜澤一算計到這般田地?
天道的身形懸於半空之上,反手一按,氣浪滔天。
靈丘的靈力開始驟然攀升,天道不管不顧地將蒼山境的靈力調為己用,粗壯的藤蔓從四面八方朝著傅回鶴鞭打而去。
傅回鶴挺直脊背立於劍芒之上,身形修長,煙紫色的長袍隨風而動,灰藍色的雙眸如同雪山之上更古不化的玄冰,冷漠堅硬,巍然不動。
藤蔓席捲而來,傅回鶴深吸一口氣,這是澤一翻開了最後的底牌留給他的機會,也是唯一能夠斬殺天道的機會。
只有一劍的機會。
長劍抬起,傅回鶴目光沉靜,朝著天道所在邁出一步。
這是傅回鶴真正意義上第一次直面蒼山境天道。
沒有人完全知道天道究竟用了多久,亦或者積攢了多少龐大的靈力用來成就自己。
祂生於蒼山境,卻不甘困於蒼山境。
祂生來便是蒼山境的天道意志,卻只想占據這份力量,不想承擔這份力量所帶來的亘古不變的堅守。
毋庸置疑,祂很強,強到足以睥睨傅回鶴所見過的任何一個天道,甚至是所有天道相加都難以望其項背。
傅回鶴的肩頭猶如壓著山川河流,那難以抗拒的龐大重量讓傅回鶴根本無法防禦,甚至難以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