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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小七隻覺得身周有一道風很奇怪地吹了幾圈,就聽到身前人笑道:「現在咱們小公子的身上乾乾淨淨,誰都不會知道了。」
花小七的手下意識拍了拍衣裳,他看不見,但是他清楚記得右邊衣擺上明明沾染了泥巴,但是現在摸上去卻是柔軟一片……
花小七遲疑著將手湊到鼻下嗅了嗅,還帶著嬰兒肥的臉上浮現出震驚。
院中的桃花灼灼怒放,掠過的風都帶著桃花的香氣。
傅回鶴索性後退幾步,在桃樹下席地而坐,手肘抵在膝上,手背隨意託了側臉,笑著同面前的花小糰子道:「不知小公子可願意告訴我,你今年可有過了生辰?」
「如果時間正好,我倒是應當補一份生辰禮才是。」
花小七猶豫了一下,面色似乎掙扎了好一會兒,這才抿著唇,規規矩矩地靠近了兩步傅回鶴,然後試著摸索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緩緩坐下來。
傅回鶴看著不遠處的花小七雖然眼睛黯淡,面色隱隱帶著些惶然,但還是努力維持禮節,即使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情況下,小身板也挺得筆直,不由得心中輕嘆。
花家雖家風清正,但對幾個孩子並非苛刻教育,看性格各異的花家兄弟便知。
花滿樓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他骨子裡對自己的嚴苛。
花小七先是抬手行禮,然後低聲道:「謝先生探望,只不過七童的生辰還未曾到來,怎敢勞煩先生提前費心呢?」
花小七的行禮沒有對準傅回鶴所在的方向,因為傅回鶴方才在坐下的時候調整了位置,雖衣衫摩挲聲仍有,但卻並不是說話時的方位。
還未曾到生辰……
傅回鶴閉了閉眼。
那麼面前的花小七應當是已過七歲,不滿八歲,再加上桃花翩飛的季節……
現在正是鐵鞋大盜挾持花滿樓後至多不超過三個月的時間段內。
花滿樓還沒有適應天降橫禍的失明,所以才會身上膝蓋上到處都是跌倒的灰塵泥土,會在一次次的努力之後失敗,崩潰地縮在牆角哭。
傅回鶴翻身過來牆頭的時候甚至一時大意沒能注意到他。
因為就連哭,他都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不想讓下人知道,不想讓哥哥難過,不想讓父母擔憂。
——可他才不過七歲。
傅回鶴並非凡人,他的幼年少年青年期都以幾十年甚至百年計,他不記得自己七歲的時候在做什麼,但即使傅氏背負那麼多,他幼年也在長輩們的呵護下度過了可以稱之為無知幸福的童年。
但花滿樓的人生,卻在尋常孩童啟蒙入學堂的那一年,驟然變了個天翻地覆。
突如其來的沉默讓花小七有些不安,他張口想說什麼,卻又苦惱不知道應當說什麼才好,手指在袖子
衣裳布料摩挲的聲音響起,花小七遲疑著轉了下頭,用右耳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然後就聽到身前傳來一道聲音,帶著溫柔的笑意,卻沒有這些日子以來花家堡上
「小公子。」
傅回鶴站起身靠近花小七,單膝跪地停在小公子面前,霜白色的長髮自肩頭滑落,笑吟吟道:「想不想出去玩?」
花小七的眼睛瞬間睜大:「出去……去哪?」
傅回鶴從鼻腔發出一聲戲謔的氣音:「當然是去金陵城玩,今天我過來的時候有看到賣炸油餅的小攤,吆喝糖葫蘆的老人,還有吹糖人做糖畫的手藝人。」
「不過我覺得那個做糖畫的並沒有很栩栩如生,比臨安府的差遠了。」
「哦,對了,好像還有幾個賣小玩意的鋪子,上面的東西叮叮噹噹的看著也挺有意思。」
「啊,還有……」
「想!」花小七急切地向前撲過來,緊緊攥著傅回鶴的手腕,細瘦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堅定而期待的重複了一句,「我想去!」
但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花小七的臉上閃過黯然:「還是算了,爹娘會很擔心的……」
傅回鶴伸手撈了花小七在懷裡,趁著小公子沒反應過來之際抱了小糰子滿懷,哼笑道:「小公子忘了我是怎麼來的了?咱們不走正門,偷偷出去玩一圈,翻牆回來誰都不會發現。」
花小七頓了頓,沒忍住小聲道:「先生剛才翻牆進來,我就發現了。」
傅回鶴無言了一瞬,然後睜著眼睛說瞎話道:「那是我沒想著躲你,我一路翻牆進來可沒有人發現的。」
花小七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道:「先生,您先放我下來。爹爹教過的,我是男孩子,不可以隨便被人抱。」
傅回鶴:「?」
可愛的男孩子抱抱怎麼了!
但想想花家的公子家風,傅回鶴訕訕將花小七放回到身前,遺憾地嘆了口氣。
花小七拉了兩下衣裳,腳尖在地面忍不住劃拉了兩下,在聽到衣裳摩挲的聲音後忍不住拉住傅回鶴的衣袖:「先生!」
傅回鶴挑眉:「嗯?」
花小七的臉因為不好意思而泛起害羞的粉色,咽了咽口水,期期艾艾道:「先生剛才說要翻牆出去玩……我、我想去。」
傅回鶴眼珠一轉,故作沉吟地想了一下,慢吞吞道:「可以呀,那小公子喚我一聲『阿凜哥哥』,哥哥就帶你出去玩,怎麼樣?」
「阿凜哥哥!」天天叫各種哥哥的花小七毫無心理負擔地喊出了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