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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回鶴的手指一動,收回手:「怎麼這麼問?」
蘇小荊抬手摸著自己的腦袋,想了一會兒,小聲道:「也沒有……就是覺得,剛才那樣的動作和感覺,好熟悉……」
有種依賴而溫暖的安定感自內心深處,自骨血之中絲絲縷縷逸出。
傅回鶴笑了笑,輕描淡寫道:「我們當然認識很久。」
「不是一起在離斷齋走過了近千年嗎?」
蘇小荊覺得哪裡不太對,但又想不起別的什麼,腦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模模糊糊的,遙遠空茫得有些失落。
「好了,去吧。」
「我送你走。」
傅回鶴出言打斷少女的苦思,摸了摸蘇小荊的編在一起的辮子,唇角含笑。
紅衣的少女幾次回頭看了好幾眼站在竹樓門前的傅回鶴,最終在傅回鶴催促的眼神中騎上馬匹,勒緊韁繩離開了留著無數回憶的雪山竹樓。
傅回鶴站在原地,側首抽了口煙,輕輕呼出一片煙霧。
身形一轉出現在離斷齋的長廊中,傅回鶴抬手覆上那扇門,靈霧蒸騰,牆面平滑,歸於平靜。
……
「少主哥哥,我真的不行的……不行的……」小小的孩童死死抱著少年傅凜的腿,一個勁的搖頭,臉上滿是膽怯,「嗚,我好怕……」
傅凜和袁青野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袁青野按著太陽穴想了一會兒,眼睛一亮,朝著傅凜無聲說了句什麼。
讀懂這人嘴型的傅凜:「……」
低頭看了看怕地就差蜷縮成一團的孩童,傅凜無奈嘆了口氣,伸手牽住小糰子的手,低聲道:「我陪你進去,好不好?」
孩童抽著鼻子細細啜泣,淚眼朦朧地抬頭看向小少年。
傅凜的表情平和,身板挺直,腰間配著劍修入門時的木劍,看上去可靠極了。
「真、真的嗎?」
「嗯,真的。」傅凜耐心道,「相信我嗎?」
「嗯!」孩童重重點頭,「少主哥哥最厲害了!」
「有我在,沒什麼可怕的。」傅凜拍了拍小糰子的腦袋,「我陪著你。」
孩童用力攥緊傅凜的手,像是汲取了莫大的勇氣,大聲道:「那,那我也不怕!我想要變得很厲害,特別厲害,想要保護少主哥哥和其他的哥哥姐姐!」
傅凜笑了,再度揉了揉她的腦袋:「好,我等你。」
孩童又蹭著傅凜的衣擺吞吞吐吐了半晌,而後討好地仰著腦袋笑:「那……」
傅凜挑眉,伸出一根手指:「一顆糖果。」
「五顆嘛!」小糰子鼓了鼓腮。
「不行,只有一顆。」傅凜很是堅持,「牙齒會痛的。」
「哦……好的吧。」孩童委委屈屈地應下,而後想了想,試探性地開口,「那出來之後,少主哥哥會帶我出去玩嗎?」
傅凜思忖了一會兒,點頭道:「可以去後山,那邊有很多的小野花,漫山遍野,顏色很多,很漂亮。」
孩童眼睛一亮,主動牽著傅凜的手迫不及待地朝著原本懼怕的山洞走去。
袁青野目送一大一小進入山洞,臉上這才浮現出擔憂。
「就連長老們都沒想到,這一代的嫡系弟子居然會出現天生血煉之體。」身穿蒼色勁裝的男人出現在袁青野身邊,也看向吞沒了孩童和傅凜的山洞,「可憐這么小的孩子……」
天生血煉之體是註定走血修一途的靈體,與天生劍骨的傅凜一樣,小糰子從出生起,她的命運便已經被寫得一清二楚。
典籍記載血煉之體掠奪之力極為霸道,生來寡親緣,只有陰氣濃郁的遺腹子才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擁有這般體質,血修練成後身化血霧,毒素可麻痹高階修士,來去無蹤,是手段極其詭譎的存在。
也正因為此,血修在人族中向來被批判為邪魔歪道,若有未長成的血煉之體,遇之則斬。
血煉之體血中帶毒,三歲之後便要每三月忍受一次煉血之苦,周身血液倒轉沸騰,魂魄如同被火焰灼燒,若能熬至成年便可一舉進入元嬰期,然而倘若挺不過去中途隕落,便骨肉全銷,化為血水,沒有任何迴轉生死的可能。
這處山洞中放置著一眼天生的陰陽泉眼,是傅氏在外的族人特意從秘境奪取而來,對血煉之體疼痛發作時有很強的緩解作用。
小糰子最信任的少主陪著她從三歲走出一年又一年。
然而最終,她的年歲卻永遠停在了七歲的第六個月。
傅凜在那座小小的墳前放下一束顏色繽紛小花,靜靜站了許久,最終無聲離開。
……
過往的記憶紛紛揚揚襲來。
傅回鶴垂眸看著手中的青玉菸斗,慢慢地,手指開始顫抖。
他劃開空間裂縫,徑直抬步邁了進去。
……
花家堡·花滿樓院中
花滿樓正在嘗試作畫。
眼睛復明之後,雖然有之前的夢境提前熟悉雙眼能視的感覺,但在平日裡看書作畫、或是與人對招時,花滿樓總還是有一絲彆扭的凝滯感。
但這對花滿樓而言並不是什麼大事,他的耐心向來很好。
寥寥幾筆下去,一道熟悉背影躍然紙上,花滿樓不由走神了一瞬,想起多日未見的人。
正在這時,微涼的懷抱陡然包裹住花滿樓的身體,鬢邊繼而傳來肌膚貼合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