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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是個十分好交朋友的人,也擅長此道,當即便笑道:「方才花蝴蝶一直嚷嚷著說有一股霸道濃烈的酒香氣,還與無花大師打賭,說比他釀的酒還要香上好幾倍。」
胡鐵花瞄了無花一眼,打哈哈道:「唉!老臭蟲你可別瞎說話,我就是說論香味兒不分上下,哪有什麼比較!」
世人皆知秒僧無花七絕天下,下棋、彈琴、詩畫、燒菜……無一不精,但最吸引胡鐵花這種老酒鬼的,莫過於無花每年都會釀的美酒。
他每年可就指望著從無花那裡得來兩壇好酒解饞。
無花展顏笑道:「小僧與花公子所釀之酒確是不同,花公子的酒嗅聞中帶著花香,香氣幽然,回味悠長。」
花滿樓的酒柔和細膩,香味綿長卻清新淡雅,而無花釀的酒裡帶著他前世鬱郁於心的恨,帶著煎熬凡塵的烈,是燒刀子一樣的焚火噬心。
花滿樓一聽無花便是懂得釀酒之人,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有些遺憾道:「此次出門匆忙,倒是難以盡興了。」
花滿樓好酒,但不好飲酒,有同道之人喜歡他的酒,他自然是很開心的。
傅回鶴見花滿樓又拿出一瓶百花釀,輕哼一聲道:「竟是還有一瓶,方才我喝完了你都沒有給我。」
那瓷瓶不大,裝了酒液也不過便是幾口嘗嘗滋味的量,只有巴掌小人時的傅回鶴抱著喝方才剛剛好,花滿樓是為誰準備的百花釀一看便知。
傅回鶴就是因為知道,此時看到花滿樓拿出原本屬於他的百花釀,眼神里不由帶上了幽怨。
楚留香悠然笑道:「既是傅兄心頭所好,在下也不好奪人所好。」
這位傅先生,一看就是個護食的,總覺得不是個簡單人物啊。
胡鐵花卻是搓了搓手,厚著臉皮一臉期待道:「完全不能奪嗎?」
楚留香啞然失笑。
花滿樓微微笑了,抱拳道:「在下仰慕楚香帥輕功多時,今日有緣一見,若是香帥肯賞面一二,不過一瓶百花釀而已,自然是送得的,便當是交個朋友。」
陸小鳳交朋友的本事一絕,但當花滿樓想要結交什麼人的時候,很少有人能對他說出什麼拒絕之詞。
楚留香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再度摸了摸鼻子,哈哈笑道:「花兄這般說了,楚某便是為了這瓶難得一見的百花釀,也要應下才是!」
酒不酒的此時倒顯得不是那麼重要,而是花滿樓這個人的確引起了楚留香的興趣。
楚留香直覺,面前的青年將會是一個十分對胃口的朋友。
傅回鶴見兩人三言兩語便定了比試,對他們這種江湖武林氣的交流頗有些感興趣,盤膝坐在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花滿樓看。
無花見狀,眸光微微一閃,也將注意力放在了花滿樓的身上。
胡鐵花沒那些細膩的心思,見狀起鬨道:「老臭蟲,這可是從來沒有嘗過的美酒,你要是輸了我就連續三個月都去你船上煩死你!」
楚留香不是個浪子,他是個遊俠,他不但有一條豪華樓船為家,還有三個牽掛的家人。
楚留香嘆了口氣,這隻花蝴蝶要是去他船上窩三個月,那可真是太煩了。
「比輕功的話,和人比有什麼意思?」傅回鶴雙手一合,引來幾人看他,清了清喉嚨開口,「楚兄與七童各選一隻飛鳥,便先看看誰能捉了鳥兒來,如何?」
花滿樓聽到遠處林間的鳥叫聲,只覺得傅回鶴當真促狹:「你何必跟鳥兒過不去?」
傅回鶴認真道:「我發誓我沒有吃烤小鳥的意願。」
他只是因為種子的事有些不高興,傅回鶴這個人,一不高興就想作妖。
楚留香只覺得面前兩人的相處實在是有趣,爽朗道:「此法甚好,花兄意下如何?」
花滿樓便也起身,拱了拱手道:「楚兄請。」
兩人一前一後出去,其他人都在山神廟裡坐的穩穩噹噹。
胡鐵花雖看上去是個粗狂漢子,但是武功耳力也是一絕,外間的動靜盡收耳中,無花和傅回鶴自不必多說。
朗月當空,林中陰影密布。
幾乎是同時,兩人陡然間身形拔起,在空中連轉盤旋,同一時間一個轉折翻身在樹幹上借力,輕盈無比地落在數丈之外的枝條之上,就連足下輕點的纖細枝條都沒有絲毫顫動。
楚留香眼中掠過訝異,這輕功路數……
花滿樓像是知道楚留香在驚訝什麼,只是面朝楚留香的方向微微一笑,衣袂翩飛間穿過層層疊疊的枝條,幾次借力之後如同一隻靈動的燕子一般滑出樹林,靠近了似無所覺的鳥兒。
楚留香真正來了興致,如飛菩落葉般無聲而上,化作一道影子在黑暗中無聲潛行。
無花勾唇一笑,道:「花公子好俊的輕功。」
胡鐵花也是嘖嘖稱奇:「沒想到還有能在身法輕功一途與老臭蟲不相上下之人,今日真真是開了眼了。」
楚留香成名已久,盜帥之名除了踏月而來的香氣,最出名的便是這輕功。
傅回鶴聽了一會兒,覺得差了點什麼,站起身越過門檻走到外間,抬頭看向遠處月色下的身影,這才覺得舒服了。
無花也走出來,面上是溫和雅致的微笑:「傅先生曾言不會與離斷齋的客人做朋友,看來凡事都有例外的。」
傅回鶴身後是廟中火堆的光,散散漫漫地站在那淡淡道:「生意就是生意,我如今也依舊不會與離斷齋的客人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