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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過無數次,如果真的找到了他,見到了他,我一定會讓他……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這四個字從花滿樓口中說出的時候,平白帶了一絲違和感。
但傅回鶴並不意外。
花滿樓的確是個真正性情溫良的人,但他卻絕不是那種沒有原則的爛好人。
「那為什麼不殺他?」傅回鶴道,「亦或者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才是血債血償。」
花滿樓這次想了很久,而後輕聲道:「他刺瞎我的時候,曾經說,讓我永遠記住他的臉,因為那將是我見過的最後一張臉,也會
是我最難忘的臉。」
花滿樓從未同他人說過這些事,有些事,對全心全意擔憂他的、最親近的家人便更難說出口。
可是現在,花滿樓忽然有一種想要訴之於口的衝動,一種,想要奔跑出曾經的陰霾的衝動。
「我只是忽然發覺,那的確是我見過的最後一張臉,猙獰、貪婪,令人作嘔……但,卻不是我最難忘的臉。」
花滿樓的神情帶著懷念與溫暖,院中灼灼的桃花被春風搖落花瓣,飄蕩著過來落在花滿樓的手背上。
「我最難忘的是我爹娘兄長的臉,每一天,我都會在腦海中為他們加上歲月的痕跡,或許我想像中的小老頭的模樣,就是阿爹如今的面容。」
「還有我自幼長大的花家堡,我還記得我院子裡的桃樹和阿爹阿娘院中的榕樹,我四歲的時候還被三哥帶著爬樹差點摔下來過……」
花滿樓輕笑,抬起手讓風帶走短暫停留在手背上的桃花花瓣。
「我只是忽然發現,世間有這麼多美好的需要記住的東西,我又為何要去記得那麼一張猙獰難看的麵皮呢?」
第19章 花家晚宴
傅回鶴只是靜靜聽著,站在花滿樓的身側,時不時弄出一些小動靜,讓花滿樓知道他在。
兩人在房門前站了一會兒,時辰漸晚,風也帶了些涼意,傅回鶴不知寒暑冷暖,但他瞥了眼花滿樓身上有些單薄的衣裳,硬是將人拉進了房間裡,只說想喝茶。
花滿樓好脾氣的應了,還在柜子里摸索著翻了一陣,面帶驚喜地拿出一小罐花茶。
「這是我去歲用梅花曬的茶葉,沒想到還留了些在這邊。」
傅回鶴看著那原本乾癟的梅花在熱水的沖刷下舒展開花瓣,輕盈地浮在淡粉色的茶水中,表情古怪道:「你們人類就這麼喜歡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喝?」
花滿樓倒茶的動作一頓,完全沒能理解梅花茶怎麼就變成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算了。」傅回鶴小聲嘟囔了一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裡頓時充斥開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故作勉強地點評道,「嗯,味道還行吧。」
傅回鶴這個人雙標得很,在他眼裡人類和植物是兩種存在便罷了,離斷齋的植物與外面的凡俗植物也完完全全是兩種東西,所以雖然嫌棄這種用花泡出來的玩意,但是看在味道不錯的份上,傅回鶴還是能喝得心安理得。
花滿樓無奈地笑笑,所以說,有時候他感覺傅回鶴有些小孩子心性不是沒有道理的。
「傅兄方才在密室里,可是在吃什麼果子?」花滿樓想起之前聽到的身邊咔嚓咔嚓的聲音,確認那並不是他的幻聽。
這沒什麼不能承認的,傅回鶴吹著杯子裡的梅花玩,一邊道:「來的時候朋友塞手裡的,忘記扔了。」
正好那會兒尷尬,就啃了兩口,還被這人聽去了。
「傅兄的朋友?」
花滿樓其實一向是個很有邊界感的人,很少追問身邊朋友的私事,但或許是方才對傅回鶴說了許多關於自己的事,他總覺得更貼近這人了一些。
而且……花滿樓無法不承認,在傅回鶴表現出只想同他相處,不想接觸他以外的人時,花滿樓的心裡是的的確確有一種被特殊對待的欣喜。
「一起幹過混不吝的壞事,氣得某些人暴跳如雷掀桌子瞪眼……嗯,損友吧。」傅回鶴想起曾經和顧客慈在主神副本里捅的簍子,對這段友誼下了一個更為恰當的定義。
他側首看了看花滿樓有些好奇的神色,問他:「想聽故事?」
「方便嗎?」花滿樓唇角的弧度一揚,整個人肉眼可見地高興了一下,而後輕咳一聲,捋了下袖口道,「兄長還有陸小鳳他們總是會給我講一些故事,商道上的,或者邊疆那邊,還有江湖上的一些……我很喜歡。」
傅回鶴並不是個會講故事的人,尤其是要講關於他自己的。
於是他想了想,道:「要聽聽我那位朋友入贅吃軟飯的不要臉愛情故事嗎?」
花滿樓的表情呆了一下,一時間有些迷茫。
傅回鶴貼心地給出了另一個選項:「或者也可以聽聽之前我們去過的金風細雨樓,蘇樓主那邊的種子發芽了,是個很漂亮的小荊棘。」
花滿樓低頭猶豫糾結了一會兒:「可以都講嗎?」
青年壓低了聲音,像是在說什么小秘密的悄悄話一樣。
傅回鶴笑出聲來,將茶杯推到花滿樓手邊。
花滿樓心領神會地給這人續了一杯茶水,而後屏息凝神,聽傅回鶴用漫不經心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語氣,將那些驚心動魄精彩絕倫的故事娓娓道來。
……
「七少爺,晚膳已經備好了,夫人和老爺請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