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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緊手中的劍,雙眼亮若寒星。
既然防禦不了,那便放手一搏!
傅回鶴將周身全部的靈力匯於手中長劍,恐怖的劍氣撕扯之下風雲變色,天地也隨之嘶吼起來。
長劍抬起,那一劍化作白練驚天而去,銳利的劍意將襲來的藤蔓絞碎成漫天星光,無邊的劍氣牢牢鎖定不遠處冷笑著的天道,不顧一切地奮力刺去——
「轟隆!」
「吱——!」
劍刃與麟甲尖銳的交錯聲響起,天道垂眸,一金一黑一暖一冷的眼眸注視持劍屠神者,憐憫道:「你以為,有他重創我,你就有殺死我的機會?」
「我為天道,是為不朽!」
鶴鳴劍的確曾經刺入過這具身體的心口,但那已經是三千年前。
三千年前,澤一初初合道,天道尚未與這具身體融合完全,身為本命劍主的傅逸洲全力一擊才得以將劍刺入。
三千年後,天道幾乎已經將天下至堅的墨玉麒麟之身占為己有,麒麟甲強悍的防禦與天道不可撼動的規則,讓這柄攪動天地的劍再難刺進一寸。
長劍顫抖,鶴鳴尖利,劍修骨節分明的手指緊握劍柄,他的臉上並沒有頹唐遺憾,瘋狂絕望,有的只是一絲意料之中的悵惘。
霜白的長髮張揚四起,傅回鶴抬眸與天道對視,聲音沙啞:「哦?是嗎?」
驟然間,風雲翻滾,天地變色。
龐大的靈力朝著傅回鶴體內匯聚,那是屬於蒼山境的靈力,是屬於支撐天地的白玉獸骨的靈力。
那是曾經傅凜祭天之後,以身合道的證明。
只要傅回鶴心甘情願,他便有資格以身合道。
天道不朽,唯有自滅而亡。
「住手——!」天道突然意識到什麼,抬手捂住鶴鳴劍的劍身,嘶吼出聲。
如何住手?
蒼山境數萬靈獸被哄騙而獻的血,澤一與傅逸洲為救蒼生甘願赴死的血,長盛君千年如一日煎熬的血,傅氏一族壯烈自盡的血,傅凜祭天時神魂撕裂軀體四散的血……
三千年了,蒼山境的血流淌得太多太稠,此時此刻終於到了寫下終局的契機。
靈力與規則之力加持之下,傅回鶴手中的長劍寸寸刺入天道心口,與當年傅逸洲刺入澤一心口的位置如出一轍。
那是當年澤一看破天機,與傅逸洲拼死在天道身上留下的唯一弱點。
「給我——破!!」
氣浪翻滾間將傅回鶴霜白色的長髮捋至身後,傅回鶴的身形在翻滾的靈力之中變得逐漸模糊起來,但是鶴鳴劍的劍身卻是越來越亮,越來越利,將天道自雲端擊落,一寸寸釘入白玉獸骨之上。
劍氣肆虐——以、身、合、道!
傅回鶴的身形在光芒萬丈的劍氣之中化作靈光沒入鶴鳴劍中,濃郁的白金相間的靈力順著鶴鳴劍湧入天道體內,讓天道忍不住嘶吼哀鳴,掙扎著想要將鶴鳴劍自心口拔出。
然而沒有了劍修的長劍卻顯得堅定毅然,這柄篆刻著傅氏族人名諱的長劍死死釘在天道的心口,裹挾著蒼山境的靈力源源不斷湧入天道體內,幾乎要將天道的軀殼撐裂開來。
天道在哀鳴聲中化作一棵參天巨樹,樹身之上覆蓋著層層墨玉色的麒麟甲,枝繁葉茂地瘋長之後便是絢爛至極的枯萎潰散,在靈浪翻滾中化作齏粉消散在天地間。
「咣當。」
建木消散,鶴鳴劍伴隨著清脆的響聲掉落在地,劍身處掠過一道劍芒。
劍柄之上,劍氣凜然的三個字逐漸顯露而出。
——傅、回、鶴。
這是傅氏犧牲的最後一個人,也是為這場持續了三千年的苦難寫下結局的人。
***
無邊的黑暗之中,傅回鶴的耳邊斷斷續續傳來聲音。
他不耐地皺眉,渾身的疲憊與躁意讓他只想永遠的沉眠下去。
不去看,不去嗅,不去品,不去觸,不去聽,不去想。
「小傢伙,醒醒。」那聲音像是有些不耐煩了,捏著傅回鶴的臉就往旁邊扯,「睡什麼睡,哪家的劍修同你一樣憊懶?」
傅回鶴睜開眼,漆黑的眼眸里滿是漠然,許久,靈光凝聚,他辨認出面前的金色的模糊身形是誰。
「澤一……師叔?」
澤一蹲在傅回鶴面前,手指抵著傅回鶴的腦袋戳了戳:「醒了?」
傅回鶴沉默了一瞬,看了看周圍的一片黑暗,思忖片刻,問道:「這是哪?」
澤一答:「世界的間隙,喏,下面就是深淵。」
澤一抬手揉了揉傅回鶴的腦袋,第一次以長輩的姿態溫聲誇獎道:「幹得不錯。」
深淵存於世界的間隙,蟄伏在本源世界與衍生世界的周遭,虎視眈眈著想要吞噬崩潰的世界壯大己身。
沒有人能從深淵返回世間,因為這裡被稱為放逐之地。
哪怕是曾經自由行走在各個世界的傅回鶴也不行。
他看不到出去的路——當然,深淵本就沒有路。
傅回鶴維持著半坐在黑暗中的姿勢,垂下眼眸,半晌,輕輕嗯了一聲。
忽然,似有所覺般的,澤一抬眸看向黑暗身處,揉著傅回鶴腦袋的手轉而輕輕按了下傅回鶴的肩膀。
「好了,時間到了,我該去做剩下的事了。」
澤一直起身子,後退兩步。
剩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