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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回鶴抬手覆上杏樹的樹幹,蓬勃的靈力自掌心湧入樹幹, 剎那間, 原本葉花稀疏的杏樹陡然長出許多新生的嫩芽, 花苞結出之後又迅速綻放, 整棵樹頓時變得生機茂盛起來。
——傅回鶴靈力的渾厚菁純,自然是海棠無法比擬的。
面前的大杏樹就仿佛是擁有了呼吸一般竭力吞吐著周身濃郁的靈氣,慢慢的,甦醒過來。
一顆白色的,邊緣已經微微透明的白麵團子自杏樹樹杈上凝聚而出, 細細的胳膊交叉在身前交握著, 兩條小短腿立在樹枝上, 卻因為實在是短小,看上去仍舊像是一顆糰子臥在樹枝上。
圓滾滾,又胖乎乎。
腦門上還有一撮發尾勾著小勾子的小捲毛。
傅回鶴就像是很多老父親看到糟心孩子的心上人一樣,眼中臉上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嫌棄疑惑。
——就這?
海棠看上的居然是個白麵團子?
它看上這糰子哪了?咬起來口感好還是白胖身子上圓溜溜的黑豆眼?
「見過傅先生。」白麵團子有些艱難地跳到傅回鶴的身前,懸在半空中,說了幾個字就開始喘氣。
傅回鶴心中冷笑。
——哦,還是個小病秧子。
他冷淡的態度讓白麵團子有些無措。
明明剛才傅先生還在溫柔地撫摸杏樹樹枝,安慰它別怕,為什麼還沒過去一個時辰,傅先生的態度就拐了個大彎?
傅回鶴見過多少人多少天道,眼前的白麵團子情緒幾乎都寫在臉上,側目一瞥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剛才我以為杏樹是此間世界的倖存的靈植,因為靈力不夠才會依靠海棠的靈力,結果沒想到過來之後看見的居然是你。」傅回鶴的聲音微冷,「你在海棠之前搶占了這棵杏樹的軀體,用它的靈力去支撐填補小世界靈力的空缺?」
如果是這樣,那麼面前這個看似無害的白麵團子對海棠根本就是存心利用。
因為離斷齋族人的關係,傅回鶴多少對靈植有些愛屋及烏的偏愛,小天道如此行事雖然可以理解,卻難免讓傅回鶴感到不爽。
「不不不,我沒有,我不是——!!」白麵團子聞言連忙瘋狂搖晃身子,兩條又細又短的胳膊幾乎揮舞出了殘影,「這棵杏樹的意識並沒有死——」
海棠這個時候頂著靈力球竄回來了,一回來就看見白麵團子像個小可憐一樣驚慌失措地擺手搖身體,白麵團子面前的傅老闆冷著表情,從臉上就能看出心情不好,想殺個天道助助興的恐怖氣場。
海棠連忙竄到一人一糰子的中間,用葉子卷了剛才的靈力球塞進白麵團子懷裡,說了句什麼,然後氣呼呼地轉動枝條面對傅回鶴,兩片葉子彎曲反插在腰間,護著白麵團子的意思不言而喻。
傅回鶴不由翻了個白眼。
搞得他像是劍斬小鴛鴦的惡人一樣,他明明什麼都還沒幹好不好?
傅老闆有些鬱悶,側首抽了口煙,沒好氣地用下巴示意白麵團子:「繼續說。」
白麵團子抱著海棠塞進它懷裡的靈力球,雖然慌張,但兩隻小短手卻是對靈力球十分珍惜,開口繼續道:「我只是會在陷入沉眠的時候暫時借住一下,讓杏樹幫忙看著我,以免我一睡不起,之後小世界就……」
「你讓杏樹每隔一段時間強行喚醒你?」傅回鶴有些驚訝。
一是為小天道如今居然虛弱到有醒不過來的可能,二是為這個白麵團子居然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堅持至今。
虛弱沉眠之時被靈力強行喚醒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幾乎就相當於凡人正沉浸在最沉的睡夢中,然後突然有幾萬根繡花針刺入周身經脈穴道一樣的感受。
這不僅僅只是一種痛苦,更像是一種折磨。
白麵團子坦然點了點身子:「我沒有別的辦法,如果不是之前棠兒給我的靈力,我恐怕根本支撐不到現在。」
離斷齋的花種交易出去,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小世界坍塌的情況,從前的傅回鶴七情六慾為開,整個人冷得像塊冰,哪裡會多管閒事,只是在小世界坍塌消亡前撈走屬於離斷齋的種子,自此當契約終了再做交易便是。
是在遇到了花滿樓之後,傅回鶴多了幾分耐心,偶爾會停下來聽聽小天道們的訴求,做一些額外的交易,但這顯然不包括自家的花種把靈力無私奉獻出去。
傅回鶴很直白地道:「海棠將靈力給了你,那麼只要她離開這個小世界,很有可能會因為靈力不足就此枯萎而死。」
白麵團子抱著靈力球的小手一緊,過了許久,悶聲道:「我知道。」
傅回鶴垂眸看它。
白麵團子晃悠著靠近海棠花,輕輕蹭了蹭,而後柔聲道:「所以棠兒的力量我只在快消散的時候用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存起來了。還請勞煩傅先生將這些靈力歸還給棠兒,讓棠兒可以在此間小世界坍塌後及時脫離開去。」
說著,白麵團子上下晃了一會兒,而後憋出一個和身體差不多大的靈力團,朝著傅回鶴的方向堅定而毫無留戀地推過去。
這團靈力球和傅回鶴剛才隨手搓出來的不一樣,是小天道日復一日擠壓靈力凝聚而成,傅回鶴的手指才碰到靈力球,就知道小天道並沒有說謊,海棠幾百年聚集而出的靈力,十之七八竟然都沒有被消耗。
海棠肉眼可見的生氣了,花枝翹起來就要從傅回鶴手心裡拿靈力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