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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九自懷中抽出一方錦帕,慢條斯理的擦了擦唇角,又低頭擦拭著鞭身上殘留的屬於兩人的血跡:「一個不沾染世俗手段詭異的神秘人,是什麼能將他拉入紅塵?」
宮九邁開腳步,一步一步靠近花五,那與當今陛下有幾分相似的眉眼距離花五越來越近,帶著一種全然看不出方才纏鬥之時癲狂病態的溫和笑意。
「情愛?真有趣。」
「花家七個兒子各得其所,錢財之巨,勢力幾乎已經滲透進半壁江山,咱們的這位陛下想必是有些動搖,這種時候,無非兩條路——」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讓花家的權勢隆寵燃燒到最旺盛,就像是養蠱一樣,在花家盛況達到巔峰之時下刀宰殺,到那時,不僅權勢收回手中,就連花家原本富可敵國的財富,也盡數落入陛下的手中……多麼一本萬利的買賣,是不是?」
花五的瞳孔震顫,身形僵硬了一瞬,垂下眼眸。
「你看,你的想法都寫在了眼睛裡,這可不好。不過我不喜歡你垂下眼帘的樣子,那會擋住你的眼睛。」
宮九的聲音帶著甜蜜的纏綿,含著笑,宛如最溫和的世家公子,又像是閨閣簾後看向意中人的情意綿綿。
「你的鞭子用得很好,但是我更喜歡你的眼睛,很漂亮。」
——漂亮到甚至讓我捨不得挖下來。
「皇帝想要換一個錦衣衛指揮使,他看中了出身花家的你,一個錦衣衛指揮使,這就是皇帝想讓花家這簇鮮花燃燒越盛的熱油。但花家能經營到如今的地步,顯然有著聰明人。你們不想謀反,卻也不想坐以待斃,所以……」
宮九彎了眉眼,將手中的長鞭一圈一圈纏回到花五的手腕間。
「你們趁此機會,把我推到了皇帝的面前。」
多年以來,宮九都暗暗隱藏在黑暗之中,他喜歡玩弄權勢,玩弄人心,這還是第一次被人抓出來……狼狽至此。
「太平王擁兵遠在南疆,而我對他的憎恨從未掩飾,沒有人比一個憎恨太平王的太平王世子更能讓皇帝的注意力從花家身上移走。」
「我雖還不知今夜宮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傅先生此番出手攪局,令我一場好戲就此落空,難免會讓我對花家遷怒。」
「我很討厭太平王,也不懷疑我那位皇帝堂弟有足夠讓我心動的籌碼,所以今日我若真去見了他,很大可能會接下錦衣衛指揮使之職。」
「畢竟這麼好玩的事,我怎麼會錯過呢?」
「哦,當然,我也不會好好辦什麼差事就是了……」
宮九輕輕一笑,眼睛裡閃動著惡劣的光。
「但是自此朝堂之上錦衣衛便絕不可能與花家並勢而立,錦衣衛與花家就此相互對立,相互制衡,我那位高高在上玩弄帝王權柄的皇帝堂弟反而會更加放心幾分,再加上那位傅先生的壓制——皇帝也是凡人,只要是凡人,總會對難以抵抗的未知產生恐懼,產生忌憚,兩相比較之下,他與花家心照不宣地各退一步……」
「這是花家能走的,唯一一條順遂平安之路。」
「好計謀。」宮九無奈嘆了口氣,甚至抬手鼓了鼓掌,「哎呀,這倒是讓我對花家有了更深刻的好奇呢。」
話音未落,宮九猛然出手點了身前暗衛的穴道,動作之快讓將將抬手想要攻擊的花五僵硬在了原地。
宮九溫溫和和地笑開,抬手撫上面前暗衛的臉頰,面罩已經被鮮血浸濕,在冬日的寒風中微微發硬。
「好了,那麼,最後讓我猜猜看……」
「你是花家的哪一位公子?」
宮九從未對什麼人什麼事產生過如此濃厚的興趣。
他向來是個專注的人,在這一份興趣淺淡下去之前,他不會再多看旁的東西一眼。
「二?不,我見過二公子,三、六、七?還是……」
宮九彎腰靠近花五的耳邊,低低笑開。
「五公子?」
***
金陵·花家堡
書房之中,花父與花四相對而坐,面前一局黑白棋局已然遍布整個棋盤。
花大公子站在窗邊,垂眸靜立。
房中的香爐中裊裊燃燒起煙霧,桌上原本就結成一團的九連環在煙霧撥動下一一散開成了通暢分開的玉環。
花四抬眸,視線落在桌面的九連環之上,微微笑道:「看來是成了。」
花父先是捋須點了點頭,但很快又微微蹙眉:「只是那宮九……」
能將幾方人馬玩弄於股掌之間利用的人物,到底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此番花家也不過是仗著不顯山不漏水的淡然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將來恐怕有很長一陣子,花家都將是多事之秋。
花四抬手落下一子,安撫父親道:「過猶不及,若是這位九公子真的針對花家,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花父卻搖了搖頭,心中的不安怎麼也無法消散:「我只怕那位九公子所圖……罷了,多想無益。」
「母親派人來了。」花大公子忽然開口,轉身問對弈的兩人,「父親與小四可準備好了滾元宵的餡料?」
此話一出,原本對弈的父子倆齊齊變了臉色,對視一眼之後露出一個十分相似的微笑表情,說了幾句之後前後用最快速度離開了書房。
去年就被元宵坑過的花大哥:「……」
有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