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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其實他現在骨頭都有點疼來著。
「喲,這不是咱們石頭做的,鐵打的傅老闆麼?怎麼從正門豎著走回來啦?」爾書陰陽怪氣的聲音從走廊處傳來,毛絨絨的一小團蹲坐在珠簾邊上,鬍鬚輕抖,「家都砸了,我們還以為傅老闆這是不打算回來了呢。」
傅回鶴:「。」
家裡的這只不能養了,必要時候不幫著滅火,反而添油加醋誇大事實!其心可誅!!
花滿樓抬手攔住擼了袖子就要往爾書那邊去的傅回鶴,溫聲道:「你先把前堂收拾好,然後咱們再來說說昨天你都做了些什麼,怎麼樣?」
看傅回鶴熱鬧這種事爾書擅長的很,當即跳上花滿樓的肩膀,爪爪踩了踩,乖巧臥在花滿樓脖頸間充當毛絨圍脖:「就是就是,誰弄的誰收拾!」
傅回鶴用眼神威脅了一番爾書,做了個擼袖子的動作。
爾書吐了吐舌頭,毛絨絨的臉頰往花滿樓臉上一貼。
傅回鶴無聲哼了一聲。
爾書自覺扳回一城,正得意洋洋,整隻獸就被驀然長大的小蓮葉從花滿樓肩膀上扇了下去,油光水滑一看就養的特別好的蓮葉貼在花滿樓肩膀上,依偎的姿勢比爾書還要乖巧可愛又懂事。
裝可愛扮乖巧都被比下去的爾書:「?」
它怎麼感覺老傅的這個芽……有點子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以前感覺傻傻愣愣的,現在怎麼散發著一種和老傅一樣氣人的味道?
花滿樓笑著摸了摸小蓮葉手指狀似無意划過小蓮葉末端的位置,小蓮葉猛地一抖,唰得一聲縮小回到花滿樓手腕間貼好不動了。
傅回鶴的表情也變得有種難以言喻的古怪,還帶了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遲疑。
看不見的花滿樓全然忽視此時傅回鶴的心跳加速,彎腰抱起爾書,步子不疾不徐地朝著後院走去。
傅回鶴站在原地冷靜了好半晌,想起花滿樓平日裡喜歡盤種子擼蓮葉的習慣,只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困窘尷尬。
習慣性手一伸,傅回鶴這才意識到陪伴近千年的白玉菸斗已經碎裂開來。
微曲了下手指,傅回鶴笑了下。
從今往後他不必再靠交易品填補空缺,彌補靈氣,也的確該向前走了。
原本種子生出的小芽是傅回鶴的道心,是他曾經丟失的本我。
離斷齋的交易品來源駁雜,其中蘊含的情緒也十分複雜,更別提傅回鶴還用了才從生魂處剝離出來的七情,這些東西糅雜在一起幾乎下一瞬就要炸裂開來,危險至極。
——畢竟如果真的用這種方法就能重新生出七情,真正生出一顆心來,傅回鶴也不會等到現在。
那顆被花滿樓推進傅回鶴胸膛的心,最關鍵的一部分,是最後包裹住紅玉,藉由花滿樓氣運孕育而出的小蓮葉。
那一截蓮葉是最初的傅凜,也是最純粹的傅回鶴,它將那些蠻橫翻滾的情緒束縛在其中,最終隨著紅玉一同融進了心臟,馴化複雜翻湧的七情,始終維持傅回鶴的本我,不讓他迷失他人的記憶情感中——這才真正成了傅回鶴的心。
傅回鶴抬手撫上左胸,垂下的眼帘擋不住眼神的溫柔繾綣。
他昨夜說是花滿樓給了他這顆心,的的確確便是字面上的意思。
……只不過,之後自種子裡生出來的蓮葉,就真正成了傅回鶴共感共知的分身。
而蓮葉藏著掖著小花苞不讓花滿樓發現的舉動,毫無疑問的,就是受了傅回鶴指使。
傅白蓮和離斷齋的其他花草都不太一樣,其他花草化形之前雖有靈智,但本質還是同花草相同,化形之後,花草本體便會融入肉身,造出一副凡人的軀體,只有傅回鶴陰差陽錯成了現在本體與花葉分離的模樣。
自家小姑姑可以完全沒有心理負擔地開著花到處晃,桃花也可以自然而然地將自己的花苞分給喜歡的人泡水喝,但傅白蓮沒有辦法和自己的花苞和解。
他絕對,絕對,絕對不能接受別人碰他的花苞。
但如果是七童的話……
有點怪,但也不是不行……嗯……不行,還是有點奇怪……
傅回鶴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瞬,手中拿著的香盒咯吱作響。
半晌,他甩掉腦中臆想,抬手一勾,豐沛的靈氣頓起,托著地上散亂的香盒一一回到博古架的空位上,香盒的蓋子也一一歸位,十分整齊。
傅回鶴表情矜持地整理好博古架旁邊的盆栽,而後走到茶台邊用靈力修復上面裂開的痕跡,才剛彎下腰不久,就聽見身後爾書風風火火的聲音傳來——
「老傅老傅,雪蓮開花了!!!」
心裡有鬼的傅回鶴被嚇得手下一重,原本就傷痕累累的茶台上頓時又多出了一個凹陷進去的手掌印。
傅回鶴:「……」
傅回鶴看著面前價值不菲的茶台,和不遠處的梨花木立櫃,為離斷齋的貧窮深深嘆了口氣。
想起曾經自己嘲笑顧客慈吃軟飯的行為,傅老闆不得不承認,那時候他笑得是太大聲了一點。
他們這些跳出三界之外又重新回到紅塵之中的人,好像,的確……是窮了那麼一點。
虧得他還自詡是個生意人,窮得丟人!
爾書沒發覺傅回鶴的異樣,探頭看了眼博古架上的香盒,而後湊到傅回鶴身邊,壓低聲音悄咪咪道:「花公子這會兒在後院和大榕樹說話呢,我也聽不懂,我就過來找你問個準話。」